“夫君,既已安置好,便去把絮絮接回来吧。”叶氏一边为柳丰宽衣一边道,“陈姨娘几年前就去了,也不知絮絮在陈府过得如何。”
柳丰按下叶氏的手,“这事是我当初的错。”
柳丰轻牵着叶氏的手,将她按于梳妆台前,轻轻为她拔掉发簪,“当年之事也怪不得你,可后来咱们去了苏州,将瑶瑶留在这,瑶瑶虽说是陈学妹妹,可到底是庶妹,也不知该受怎样的委屈!唉......”
柳丰熟练地开始拆发髻,拆到一半,轻轻地揉了揉叶氏的太阳穴,“这些事,你就不要忧虑了,当年是我思虑的不够周全,瑶瑶不得不留在这,可现在我们回来了,虽说瑶瑶不在了,可当年之事,有心就能查出来,你不必担忧。明天我就去把絮絮接回来,让你好好宠她,好不好?”
“兴国,当年之事我不悔。嫁与你,便是我这生最大的幸运。”
柳丰轻笑,将剩下的发髻拆完,“若儿,娶到你才是我的幸运。为了我,你放弃了那么多......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没了身份嫁与我......”
叶氏转过身,白葱似的手指轻按在柳丰薄唇上,“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还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么?”
柳丰细细盯着眼前心爱的人,鬓发微散,几丝调皮的头发落于白皙的锁骨之上,眼角略红,嗓音一如既往那般,娇妻在前,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忍得住?
伸出舌舔了一下她按在嘴上的指头,明显感到眼前人身形一震,弯腰将叶氏一把抱了起来,“若儿,那我,就不见外了啊!”
叶氏轻捶他,娇嗔道“老不正经的!”
“让你看看我老没老!娘子,为夫这就伺候你沐浴。”
叶氏不说话,只抿嘴笑。
心爱之人在怀中,一副任君采撷地模样,哪里才忍得住?脚下生风一般,大步走去。
一词可道之,“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鸳鸯浴后度春宵。”
第二日,柳丰神清气爽地带着早先备好的礼物,去了陈府。
秋阁中,“姑娘,这么早就收拾,若是有人瞧见,少不得多嘴。”
容娘想了想,前世爹爹八月十四才来接的自己,离十四还有好几日,也不必过于着急。秋阁眼线不少,若是表姐知道自己提前就收拾好了行李,定会打草惊蛇。当下道,“也罢,不必收拾了。”
硕人看着容娘,心中疑惑更大了些。姑娘怎地就知道老爷这几日会来接人?姑娘,真是变了。
“硕人,之前吩咐你去做的挂坠怎么样了?”之前准备送与爹爹的青榆木被自己作了人情送了出去,后来还是许复帮找了块形状奇异的黄梨木,让匠人刻成一个核桃挂坠。
“那匠人说明日便送来。不过前些时候为夫人打造的簪子昨日送来了。”
容娘点了点头,反正爹爹过几日才回府,也不急于这一时。
“给哥哥准备的熏香可找到了?”
硕人踌躇了下,道“还未。”
前世哥哥最喜欢的便是收集不同种类的熏香,总是买许多,有些特别喜欢的,就熏在衣服上。前世她不喜母亲,自然跟着不喜这个兄长。他有了难得的东西,总是送与自己,自己还......
“姑娘,老夫人让您去一趟。”因着清人去了厨下,来通传的是兰雪。
容娘点了点头,也不耽搁,眼神示意硕人跟上,空手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丰请老夫人安。”柳丰早先就得了信儿,知道陈学被封为盐运使,去了义州,因此也不怕陈学上朝,一早来了陈府。如今陈学不在,他自是不好与余氏见面,为着避嫌,只知会了余氏一声,便来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日见硬朗。丰带了些苏州特产,聊表心意,老夫人莫要嫌弃。”说完便示意长随拿了礼物出来。
“安国有这心,足矣。”给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嬷嬷,让收下礼物后就道,“此次安国回京,可是留在京中了?”
“我还未见过圣上,因此不知上意。”
老夫人听这话,就知道柳丰深的圣上信任。没想到,十年已过,他还能得圣心。也不好说别的,端了长辈的面儿,嘱咐他道,“安国虽得圣心,可到底只是个臣子,还是要将本分记得牢靠。”
柳丰也不辩驳,点头称是。
“叶氏和易寒也回京了?”
“叶氏才回京,水土有些不服,在府休养。易寒非要在她跟前尽孝,我也就不曾唤他来。”
老夫人心里早知道柳丰今日目的,略觉讽刺,叶氏当年不过徒有才女之名,母族不显,不过长得有几分颜色就被柳丰看上了。不过是个女人,偏偏柳丰宠她如命。再好的感情又如何,柳丰还不是和陈瑶生下了柳易容?如今柳易容就是柳丰和叶氏之间的一根刺,柳丰碍于脸面,自是要接她回府的。那丫头向来讨厌叶氏,让他接了回府,还不知得闹多少麻烦,柳丰后院起火,手心手背都是肉,看他怎么着!
想到此,道“你也将近十年没见过絮絮了,这丫头,前些时候才过了九岁的生辰,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一定甚是想她,我这就让人唤她来。”
见柳丰点头,脸上才略略放松。之前吩咐过余氏,想必她同絮絮说过了,絮絮若是今日不肯跟柳丰走......柳丰定落得个不慈的名头。
容娘倒不知今日柳丰来,因此进了大堂看见柳丰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絮絮,还不过来见过你父亲。”
柳丰见容娘愣住,不得不起身,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想起当年,心中愧疚不止,“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容娘眼睛定定地盯着柳丰,这是她的爹爹,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伟如大树的爹爹!前世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絮絮,你过得可好?”爹爹为官深谙中庸之道,若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会变成三皇子党派的?
面前的爹爹脸上还无皱纹,一头黑发,挺直的脊梁,无不展现着他的年轻,可前世的爹爹为她操碎了心,双鬓已有了华发,心里越发酸楚,眼睛涩涩地,眼泪登时就哗哗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着的常服上,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大块儿。
前世柳府被抄,爹爹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就算没被赐死,可若是被流放,少不得死!若是终身不得为官,那以前得罪过的人会怎样报复?愈想愈心酸,嘴里更是发苦,眼泪止都止不住,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竟是唬了柳丰一大跳。
柳丰连忙将容娘抱起,拍了拍容娘的背,生涩地哄道,“絮絮不哭啊,絮絮最乖了,絮絮不哭啊,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这句话一说,容娘才是哭笑不得。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发苦的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丰本就不懂哄人,轻轻地用袖子擦了擦容娘的脸颊,”絮絮,莫哭了,待会儿买好吃的给你!“前世就是这般,什么稀罕物什都给自己,母亲对自己那也是没话说的。别说是亲生的,就算不是亲生的,自己也不该那般没心没肺,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看不清真心。
“安国,絮絮快十岁了,那还得你这般哄?”这丫头今日怎么回事?平日那般刁蛮,今日亲爹一来,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做给谁看呢!
容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打了个小嗝,道“爹爹,放我下来吧。”
“哎,”柳丰应了,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容娘这么自然的唤他,还以为她会质问当年之事、缓缓将她放了下来,“絮絮,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摸了摸容娘的头,道,“絮絮跟爹爹回府可好?”
容娘愣了愣,没想到爹爹这么快就说带自己回府。想起前世自己那样做派,不仅当场质问,还哭闹着不走,不知丢了爹爹多大的脸面。
这世,绝不如此。笑了笑,“好啊。”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这丫头就这样答应了?本以为她会质问,会哭闹,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余氏怎么办的事!
柳丰一把又将容娘抱了起来,“好孩子!“容娘脸瞬间红了,虽然是爹爹,可她好歹还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啊,多难为情啊!
偏偏柳丰没察觉到容娘的尴尬,自顾自地说,“多谢老夫人这些年对絮絮的照顾,絮絮打扰这么久,也实在不成样子,如今既然我回京了,自是要将絮絮带回去的。“老夫人脸色有些铁青,柳丰竟先斩后奏,都问了絮絮才这样说,如此果断,竟是要划清界限一般。”安国说的什么话呢!
絮絮可是我外孙女儿,哪里来的麻烦不麻烦?““老夫人说的是。不过易寒从未见过絮絮,也合该让他们兄妹见一面才是。“柳丰抱着容娘,坐在一旁椅子上,拿了块糕点给她,“絮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