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君怀过孩子?
白敏君真真是有些疯了,眼神里散发出浓浓的幽怨和戾气,狠狠地盯着她,轻萝咬牙忍痛,一丝犀芒照进白敏君的眼底:“不知羞耻的,是你!”
“胡说!”
“胡说!胡说……”白敏君大怒,往后退去一大步,狠狠地拉着住金钩,眼里闪烁着极其悲哀的痛苦,厉鬼般嘶吼着。
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如绽开的曼珠沙华。
轻萝疼极了,狠狠地勾唇冷笑:“白敏君,你还不承认,你只是妒忌香君的好,你不愿香君得到幸福,你和你大哥一样,都不过是想占有香君。”
白敏君在那里大笑着,眼角流下一行又一行伤心的泪水,黑沁沁的美目中又闪烁着无比疯狂残忍怨毒的光泽,其实,白升阳当年带回香君,让香君陪伴白敏君,是因为白升阳发现白敏君人格有问题吧,白敏君太偏执,白升阳以为香君的善解人意能够治好白敏君,没想到反而让白敏君更加泥足深陷。
“你真的很聪明,怪不得他们会如此为你着迷。”白敏君又在说着疯话,渐渐地停止了她那可怕的笑声,如死水般幽怨地瞪着轻萝,“你不要动,你这个女子,太狡猾了,你一动,我可是会忍不住对你下毒。”
看来白敏君又恢复了一些神智。
“许久了,这些往事压在我心底许久许久,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起来。你想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轻萝冷睨,蔑然一笑:“不想。因为知道都是一些肮脏,不知也罢。”
白敏君却反而平静了下来,牵引着金钩,抬起脸,素发在她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孔上遮遮掩掩,衬着她淡淡诡异地笑:“你不想听,我偏要说给你听。”
“不过,似乎还有人也想要听。你看看,他们找过来了。”白敏君和轻萝都听见了悉率的衣袂声,白敏君道,“我没有骗你们,这古堡里真的藏了许许多多没有七情六欲,只知道杀人的护堡使者,而我也的的确确来过这古堡,但我真不知道怎么打开石门,破那迷沙阵……你放心,这个地道里没有使者,来的一定是他们。”
轻萝瞥向幽暗的通道,不可思议的是,她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楚非寒的黑面具。
夜明珠仿佛亘古不变地发出淡淡的蓝光,照得光滑的通道冰冷如霜,一条晃动的人影慢慢的飞到了面前,“咚”地一声响,一片碧影便静悄悄落在那地上。
“怎么,原来是你来了。”白敏君笑着。
轻萝也没料到,出现的人,会是百里流衣。只见他身上沾有一丝血迹,黑长如缎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的散乱在身前,银色发带在唇边飘荡,俨然是刚刚经过了番打斗,为他推轮椅的江神子不见了,此刻他左手拄着一支拐杖,那拐杖制得十分精致,木制的,有几个接口,似乎可以随意地伸缩,类似于现代的收缩鱼竿。
他的左脚微微移动了下,右脚却瘫然不动。惊人的容貌在淡淡蓝光下,俊美得有些雌雄难辨,如玉的额上渗着一排细密的汗珠,显然拄着拐杖飞动,让他很吃力。
但尽管如此,他如高山流水般站在那里,像极了一片飘落的孤雪。
百里流衣淡淡看了一眼轻萝,目光又落在地上,深深看了看那把相思,他才慢慢的挪上来,“敏君姨,放下你的疯念。”
“别过来!”
白敏君再次将金钩一扯,阴阴地盯着百里流衣靠近轻萝,轻萝抵着石壁,强韧地支撑着自己晕眩的身体,嘴角不断有血涌出来,金钩挂住的肩头血肉模糊。
“我不过去,你也别再动,再拉扯下去,她流血过多,若有个好歹你就不担心魅王不肯再替你抓人。”百里流衣也靠石壁倚着身子,淡淡地镇压着白敏君的疯性。
“百里流衣,你为何要搀进我白家的事来。”白敏君阴晴不定地紧盯着百里流衣,但手里的力道的确松了不少。
百里流衣微微清冷地道:“受人所托。”
“谁?”白敏君狐疑。
百里流衣淡淡看向轻萝,琥珀色的眸子清幽剔透,又深邃无垠:“老太太。”
白敏君一愣:“母……亲?”
轻萝也吃惊了下。
原来这个老太太并不是那么糊涂,也许当年白老伯找老太太救白修元,老太太心中就已经相信了,只是老太太深知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于是忍痛隐忍下来。
“白四老爷的毒,是公子解的?”轻萝有点虚弱道。
百里流衣淡若天雪般的眸光凝着她,仿佛让她减轻了疼痛带来的苦楚,他淡淡道:“半年前,老太太想方设法,见了在下的父亲一面,道出白家的事,老太太虽老,人却清明,老太太央我父亲帮忙,父亲不好出面,在下便答应了。小蝶曾说想让我教她抚琴,于是我便以此为藉口,时常来一趟白家,便让江神子暗中替四老爷解毒,几个月后,四老爷慢慢有了好转,但在白修堂面前,仍旧装得瘫痪麻木。”
轻萝微喘了口气道:“你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恰好,今天等到了。”
百里流衣静若流风的眸光,深深凝视轻萝,默认了。
“原来,母亲她……”白敏君泣泪两行,眼里又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现在,该轮到我说了。”白敏君似乎极想把过去的事通通都说出来,就好像她又穿越回曾经的自己,体味一遍那割心撕肉的痛,仿佛这样她才能紧紧用仇怨支撑自己活下来。
“母亲,也就是老太太,是个极为慈祥和蔼又风趣的人,对家中每一个人都是极好的。我的娘亲,子娴夫人,也深为敬重老太太。当年,父侯年近四十五,家中姬妾少之又少,老太太念着白家应该多子多孙,而自己又不能在榻间伺候于父侯,故而主动挑选了一个贤惠温婉的美貌女子,配给丈夫为侧室。父侯对娘亲倒有几分喜欢,于是便接纳了,头年就生下了哥哥。没过两年,又生下了我。那时几位兄长们,都已经很大了,三哥也有十岁了。兄长们都很照顾我们这双幼弟幼妹。直到……香君的出现。”
“香君怀上孩子的消息,已是我出嫁一年多以后,那时我已诞下麟儿。这个消息传到我的耳中,如惊雷辟地,我又惊又慌又气又急,想着她有了孩子,就一定会离开白家,离开我们,我回到家中,逼问香君孩子的父亲是谁,香君只是流着眼泪,怎么也不肯说出来……她,她只是跪在地上,央求着我把她带走,我当时又喜又怒,我喜的是她心中果然同我一样是不愿与我分开的,怒的是,她急着要离开白家,是否只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离开白家,她就会走得远远的,就像那一次,人间蒸发了。可我……可我没有仔细地去想,香君那日眉眼间浓浓的害怕,还有她手臂上一块块的淤青是从哪来的。我把她掼在地上,冷冰冰地骂她,要她把孩子拿掉,香君哀婉地看着我,那么可怜,那么可怜……而我却铁石心肠,只有我铁了心,香君才不会离我而去啊。”
白敏君仿佛为自己当日的行为而懊悔着,扶着对面的石壁,哭得柔肠寸断,“我命人立刻煎熬了一碗堕药,欲逼香君喝下,香君悲痛欲绝,哥哥冲进来救下了香君,痛斥我一番。”
可怜的白香君,当年必定是在恩情和痛苦中两难抉择,毕竟,白家给过她天大的温暖。
可她的这群兄弟姐妹,竟没几个是正常的。
“哥哥抱着香君离开,我那嫂嫂,骊珠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嫂嫂自嫁给我哥哥,便听了不少哥哥和香君青梅竹马的事儿,嫂嫂深爱着哥哥,却又为此嫉妒痛苦不堪,就连那把琴,嫂嫂也争着抢着要拿回来,说是成亲的礼物,凭什么不属于她而要送给香君。嫂嫂与哥哥大吵了一架,那之后,嫂嫂与哥哥便时常的吵架。对了,那日,哥哥抱走了香君,他把香君藏了起来……”
百里流衣淡淡道:“敏君姨,其实那日后,你怀疑过香君身上的伤。”
“是,等我冷静下来,我回想着香君的神情,我怀疑过大哥……可我又实在不敢相信,也拿不出证据。”
百里流衣轻轻摇头,一边不动声色凝着轻萝,见她慢慢倚着石壁坐下去,唇色也越来越白,他说:“为怕你再偏执伤害香君,四老爷藏起香君,回来说香君的孩子是他的,让老太太和老侯爷做主,我可猜得有错?”
“是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白敏君幽幽道,嘴上一抹凄婉的笑,“可惜,哥哥并没能如愿以偿,当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来北边有乱贼做患,父侯临时领兵前去剿杀。二来,我那嫂嫂和哥哥争执间,摔倒小产了,直到小产嫂嫂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怀有了孩子。可惜,就这么没了。哥哥深感愧疚,便答应取消纳香君为侧房的打算,安抚住嫂嫂。但嫂嫂知道,那几个月里,哥哥总会出门,去看望香君。香君却在生产前独自离开,哥哥发疯了般寻找,又是一无所获。”
“她是被你们逼得如此地步……”轻萝虚弱喘了口气。
声音回荡在冰凉凉的通道里。
“你不要说话了,你再说话,就快要死了。”白敏君幽幽瞥了眼轻萝,却没有松开金钩的打算,目光迷茫,神智涣散。
“她死了,谁来听你说下面的故事?”百里流衣淡而平静道,“你把金链放开,她这样,还能逃得掉?我腿这般,自问也快不过敏君姨你缥缈功的速度,我只过去,给她敷药,然后你再说下去。如何?”
“对,你快给她敷药!”白敏君神经质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