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拉下来后,江明踟躇了下,看她一眼,刚才她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楚非寒冷道:“动手,削。”
江明有种自己再看下去,楚非寒便要在他身上削下几片肉的凉飕感,手腕一稳,刀便落下。雪翘和雨柔站在帷帐前,看着轻萝微微抿唇,容颜惨白,那割肉之痛,她竟哼也没哼一声。
楚非寒潋滟眸光凝下来,直到江明削完腐肉,雪翘和雨柔上来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换衣,一系列动作完毕,楚非寒抬了下手:“都先退下。”
“主子,你的伤……”雨柔忧心地凝了楚非寒一眼。
“退下。”
接到一声森冷,雨柔莫可奈何,收回凝切目光,掠了一眼榻上轻萝,跟着出去。
磕碰声响,门被关上。
轻萝被唇上流连的手指弄醒,刚才,她有点虚脱,短暂昏迷了下。
他坐在跟前,手指盘桓在她唇间,带着点邪肆地抚动,几分慵懒的凤目玄黑如漆,里面藏着惊艳和深不可测。
“楚非寒。”
被他手指一弄,只觉口中干渴,她不满地蠕了下唇。
楚非寒起身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喝了两口,见她面色稍微有些回暖,他看着她,挑眉道:“说。”
“右相的出现,与你有关?”这事在庄园里,轻萝直接就问了。
“是,本王传给他消息,让他带兵回来。”果然如此。
“为什么。”她仰着苍白的面,珍珠般黑亮乌眸中,满满都是敏睿。
楚非寒让她靠在身前,放下茶杯,慵懒道:“很简单,白家,还不能垮。”
“所以你让白修宁挽回余地。”
“白家是百年大族,天鸢有不少大族,这些贵族手中权势不小,门下幕僚众多,兵力并不弱。个个都可左右我天鸢皇室根基。若说野心,右相绝不输给他的兄长。本王却助他挽救白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楚非寒娓娓道:“白家若倒,其财富,兵力,门下各方势力都将产生巨大变动,一个大贵族的生与死,足可以令朝堂上风雨飘摇。白修宁身为当朝右相,位高权重,极富声望,今日的白家虽腐烂一半,但对白修宁来说,却未必是件坏事。”
轻萝点点头:“白家必然伤筋动骨……但右相及时大义灭亲,剿灭内贼,不但可以挽回白家损失,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又可保住白家大部分兵力。今后白家各方势力,也必然归属于他。右相的权势,不但不会减弱,反而会增强。”
他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通知白修宁,这其中复杂,他必定衡量过。
楚非寒冷笑一声:“的确如此,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本王要教他白家三年之内无法翻身过来。三年之后……右相必定更加难除,若想除他,就得在这三年之中。”
正如楚非寒所说,这件事之后,反馈回天鸢,天盛帝勃然大怒之余,并未再下诛灭连坐的抄家令。反而嘉奖了右相。不过,却对白家给予了狠狠的惩罚。——一笔巨大的罚款,充交国库,足以让白家瘫软三年。
“白修宁……此人不除,必为大患。”
她看人很准,白修宁绝非泛泛之辈,断不是白修堂与白修明那种奸险之流。
“你说对了,他膝下还有三个儿子,都常驻帝都洛安,一个个精明能干,确实是我天鸢皇室一大隐患。”他潋滟一笑,“这些待日后再讲,你先躺下,歇息。”
她气息低弱,需得静神休息。
偏偏轻萝是个有疑团,便要解开,否则便不安心的人。
“有一事我不明白。”
“本王也有一事不明。”他将她放回榻上,反扣住她的肩,“集团是什么地方?”
这人叉话的本事真有一手。
“月国一个小乡村,秦阳的家乡。”她顺口胡诌,说得也是有模有样。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指间加重了点戾气。
“我倒想问你,和白蝶什么关系。”话一崩出口,轻萝的脸就沉了。该死呀,她在说什么?
楚非寒愣了下,潋滟艳秀的凤目中浮现缕魅笑:“你把话再说一遍,本王没听明白。”
“我说,我乏了。”她稍微扭了下身,便不再看他,心里还在为刚才这句崩出来的话而懊悔得想砍人。
“本王刚才听的,可不是这句。”楚非寒却不依她回避,强横扳回她的身子,又小心地未碰到她伤处,“本王听见你说,本王和白蝶什么关系。本王真不明白了,本王能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问这么句话?”
没关系白蝶会刻意地亲近他?
会去抓他的手?
会看他时爱意情浓?
他丑陋克妻之名遍布天下,又几乎从不露出真容,她不得不怀疑,白蝶是如何看上他的。
难道真的是……个人魅力?
还是她小看了白蝶,那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女子?
就算不以貌取人,他哪点能让人姑娘家对他一见钟情,而不是望而生畏?
轻萝琢磨着,审视着楚非寒,兀自地想着。完全否定了楚非寒强大的个人魅力。
不知何时,他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颜容,颠倒归颠倒,她及时冷眸一扫,抬手颤颤堵住了吻下来的唇。
他近在咫尺的脸,艳冷温香得不可方物,似极了众生描墨下的妖孽,薄唇微挑:“不回答,本王可以吻到你说为止。”
“楚非寒,妈的,别以为我是只猫。”
趁人之危,他还上瘾了。
楚非寒低笑:“本王从未拿你当猫,而是只抓人的花豹。”
他一掌摁了她完好的肩,她便再无一丝力气动弹,他的唇似有若无从她唇上扫过:“回答本王。”
“行,你别怪我打击你。”轻萝的唇角微微冷冷一弯,“你丑陋残暴众人皆知,她天下第二大的美人,会看中你,主动投怀送抱?”
楚非寒凝了她须臾,胸膛震动。
“很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笑起来,这张脸愈发秀艳惊人,魅不可言。
“那你看中本王什么?”楚非寒潋滟凤目,灼灼鄙视着她,在她面颊上喷着温热的气息。
“身材?有钱,有权,有势?”原来他还是个变态自恋狂。
“你无耻。”轻萝咬牙,绷出几个字。
“原来你看中本王这点。”楚非寒挑眉,“那日后,本王将这优点发扬光大。”
轻萝一僵,忍着想揍他脸上去的冲动。
楚非寒收了笑,恢复慵懒,半支起身子,玄黑的眸中寒意点点:“本王与她初次相见,确实不知她为何看中了本王,似这种投怀送抱,爱动小心思的女子,你当本王看不出来?本王最厌的,便是这类女人。”
轻萝忍不住翻了个大冷眼。
心底却莫名有丝高兴。
楚非寒替她拉上被褥:“你身子很虚,睡。有什么改日再说。”
她却又想起被他打断的话,和梦里那怪异的情景:“楚非寒,你知道他是谁?”她捉住他拉扯被子的手,拧眉问出。
那梦实在太诡异,梦里他和白敏君说的话,总在她心口上跳动着,隐隐令她不安。
楚非寒很默契地明白她在问谁,但他邪艳的凤目一沉,玄黑的寒光蔓延,紧紧绞着她的脸:“你很在意他?”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站在那人面前,能感觉到他对她并无杀气,甚至目光深刻得让她心惊。隐隐她的心中,总有种被牵引的感觉,好像和他似曾相识。
“我只是好奇,他为何肯定,你一定会出现在古堡。”
她撒了谎,至少撒了一半谎。
她既然疑惑这个,也更好奇那个梦。
楚非寒眼里两点玄黑如墨,睨着她,似冷非冷地道:“七年前,他便布了此局,你说这么好玩的游戏,本王岂能扫兴。”
“七年前?”
“七年前,他在白江布下魍魉阵,迫本王前去取来蛇腹琴鬼见愁,云姜无意间打死的九尾狐狸,掌骊珠的刻意刁难,蛇花山庄那所谓能恢复人容貌的灵药,其实,都在他掌控间。”
轻萝的眉心越蹙越深,什么人的心思能做到如此缜密。
楚非寒冷笑:“本王身边四大婢子,忠心不二,小有名气。他要查探出来并不难,他看准了她们对本王的心思,尤其云姜……,他拿捏准她们必会为本王以身犯险,去盗那灵药。设下一个局,等的便是七年后的今日。”
雪翘她们为盗灵药而被抓获,掌骊珠便可以逼使楚非寒出面来白家。
这么说,掌骊珠也被那人收买了?
“本王确实不知,他是何时掌握了白家古堡的秘密,也许这一切,从他救下掌骊珠开始,便在绸缪计划。”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惊疑,继续往下说:“掌骊珠拿走琴,只是因为嫉恨白修元和白香君,但她并不知道,那琴中藏有的秘密。事实上,老侯爷将白香君带进白家,便在日后做了打算,他将进入古堡大门的密匙修改设计,惟有白修元的血,才能打开那道门。而暗殿的门,老侯爷将密匙设计在了那把琴中,与白香君的血息息相关。如此,等于将古堡传承给他二人。”
“但老侯爷并未提前告诉他们,却被白修堂事先得知,未及告诉,已遭了儿子的毒手。”
楚非寒冷笑一声,“他从白家探知了这一切,救走掌骊珠,用琴打开了古堡暗殿,将护堡使者变成他的傀儡人,抄走了达摩阳经,花费数年才运空了所有宝藏。然后,静静等待一个时机。”
“那便是……”
轻萝冷笑:“白蝶成年,可当嫁娶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