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杂乱的吧台前,一个头戴奔尼帽的身影黯然而坐。屋内的电视机上,一段有关战争和世界局势的影像播放着。
“在战火纷飞的中欧地区,是的,俄国侵略军的攻势被地方新政权所挫败,俄军的三支派遣军遭到德国、波兰为首的几个国家联合围攻。”电视中,负责介绍的背景音淡然道,“在如今这个全面颠覆的欧洲,这些国家已然从西方某个大国的阴影下脱困,无所顾忌地进行着各自的扩军计划。”
“另一则新闻——包括柏林在内的德国城市不久前发生闻所未闻的大规模停电情况,疑为军队在秘密地进行核试验,造成大量耗电。”
就在此刻,荧屏中现出一个头戴黑色贝雷帽、身穿灰黑色将领服的人。“无稽之谈,对我们这个刚从美俄阴影下脱困的国家而言。”那人不紧不慢道,“英国、法国是仅有两个拥有核武的大国,在这个刚建立不久的法西斯联盟里。而我们?我们要想拥核,那得驻德英军说了算。”
“你有什么看法,康拉德·佩吉将军?对于目前欧洲各国间的盟友关系?”一名记者在旁侧从容不迫道。
“各求所需,从表面上来说;但往深层而言,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为所有人呈现共同的利益,有意识地将欧洲国家聚拢为同一条战线上的蚂蚱,这样的操控并不像美国在别国的军事部署那般有目共睹,众所周知。我想,对于普通军民而言,这种操控绝非一目了然的,三言两语很难使人相信它的存在性。而我,点到为止,在这个话题变得敏感之前。”
“看起来确还有些清醒的人呢,在这个疯狂的地区。”普莱斯自言自语道,呷了一口果酒。
“欧洲过去在东方那个大国的意识灌输下一直趋于红化,在这场全面颠覆发生之前。”吧台前一名服务生对他低声道,“而法西斯份子掌权欧洲国家,遏制了欧洲红化。想象一下吧,老兄,这样的情形对什么样的人有利?”
“不会是英吉利,更不是法兰西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单独的国家乃至利益集团。能从中获利的人,本事绝不是泛泛之辈。”普莱斯定了定神,道。
“一帮明码标价、冷血至极的混蛋,没错。”服务生从容不迫道,“那些无耻的法西斯走狗,他们在不久前绑走我的好友,你能想象吗,像疯狗一样,一大群暴民闯进我们的住所,我差点交代在那儿。”
“那场颠覆中身处欧洲的外国人吃了前所未有的苦头,是的,大部分的外来移民都在极右暴乱中被关进新建的集中营。得了吧!这种行为,比一本满是论据的百科全书更能说明人性是什么。接受现实吧,伙计,这就是人性。”普莱斯烦闷道,将视线转回杯中的果酒。
此刻,一帮伦敦市民步入酒吧。在吧台前,一名市民拍了拍桌子。“拿些酒和食物来,服务生。”那人大声道。
“鸡尾酒和鱼子酱?”服务生上前道。
“再多点。虾、肉汤、煎牛排、牛油果,再加两盆瘦身水果色拉。”
“这儿的厨房应该没有做这些的食材,我猜。”服务生摇摇头道。
“看得出来,这儿不是什么上乘的酒吧。这里又暗又脏,桌椅杂乱,服务生说着一嘴带口音的英文。”那市民慢条斯理道。
“也许你该找家大饭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活儿要干呢。”服务生不耐烦道。
“这个口音,我听过,就在不久前。”市民这时盯住服务生,语气阴沉道。
“在外侨居住区,一点儿没错,东欧某个垃圾国家的口音。”另一名市民在旁侧随声附和道。
周围一群人在此刻围拢上来。
“胆子够大的,你这家伙。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对于你这种侵略者而言。”“东欧野狗俄国佬,也配在我们这儿拥有工作?”市民们开始起哄。
就在此刻,一样硬物划过一名市民头上的礼帽。一个头戴奔尼帽的沉默身影在这一刻出现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根擦亮了的火柴。
“找死嘛,你这老东西?”那戴着礼帽的市民扶了扶帽子,凶色毕露道。
将叼在口中的雪茄贴上摇曳的火苗,普莱斯此时一语不发地吐了口烟在对方的脸上。“是啊,找几个持强凌弱的杂鱼的麻烦,还真是悠闲呢,对于一个退伍老兵来说。”他淡然道。
“噢?那你不妨猜猜看,我们几个当中有谁当过兵的?”市民语气低沉道。
“不值一提的孬兵,看得出来。”普莱斯漫不经心地深吸一口烟,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是不是了——”话音未落,戴礼帽的市民这时猛地挥出一重拳。普莱斯机敏地闪身一避,顺势拿过吧台上的酒瓶狠砸在那顶着礼帽的脑袋上。抓住空当,被市民们围住的俄国服务生趁机出拳,与人群厮打起来。
混乱中,几个市民手执磕破了瓶底的酒瓶朝普莱斯刺来。普莱斯一脚踢飞跟前的桌子,酒瓶的尖头扎进了木桌。随即而至的几记猛拳重击,直接便在市民的脸上绽开了花。
“啊!”躲过一记老拳,一名市民直接抱住普莱斯的腰,将他往落满玻璃破片的吧台上撞。普莱斯将膝盖猛地一抬,然后在对方捂着肚子退开时挥出一拳。市民抱头避过,拿起桌上的酒瓶一个接一个地掷向普莱斯,直到一个大的酒瓶落在他头上。俄国服务生拿着破裂的酒瓶站在一旁,看着这名市民昏厥在地。“That’s-how-we-won-in-Stalingrad。”他不紧不慢道。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外面的街道上,几个臂缠红袖章、灰黑制服着装的地方警察此时冲进屋来。
“这个疯老头,他跟一个俄国人在胡作非为!请你把他——”一名起身奔向警察的市民话音未落,一个破碎酒瓶当空飞过,裂开的瓶底不偏不倚扎中市民的腿部。他跌倒在地喊爹哭娘地捂着断腿。
“两手抱头!趴下,你这该死的——”武装警察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了普莱斯。
一个飞身,普莱斯扑进一堆翻倒的桌椅后。“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炽热的步枪弹呼啸而至。就在酒吧人群四散奔逃之际,他趁着混乱在桌椅间灵活地换位掩体,武装警察一时不见了他的踪影。
一支支冒烟的突击步枪开始搜寻着屋内。
“啊!去死吧——”一个人影此刻出现在警察们跟前,发疯般挥舞着磕破瓶底的酒瓶。手疾眼快的警察一把抓住他拿酒瓶的手,一手迅速地举枪射入他胸膛。
“天杀的——”看着那名俄国服务生倒在血泊中,一阵怒火涌上普莱斯的全身。
一只玻璃杯划空而过,不知虚实的警察调转枪口将杯子在半空中击得粉碎。这时一个身影抓住空当猛扑上前,这名开枪的警察被一股猛力撞倒。普莱斯直接抱住他在地上翻滚扭打。旁侧,一大群警察围上前欲补枪。
横下一条心,普莱斯拉住身下的警察滚到窗边。这时警察顺势摸起地上的玻璃瓶朝普莱斯砸来。普莱斯一偏头,直接用头狠撞了警察的面颊,然后抓住他挂在胸前的突击步枪猛一挥枪托,将他撞到一边。普莱斯抓住时机起身扑向门窗。倒地的警察掏出手枪向他猛射,横飞四溅的玻璃碎片中普莱斯纵身扑出窗外。
落在人行道上,夺命的枪林弹雨在此刻掠过两边。道路上,惊恐的行人在四散躲避。
普莱斯拿起到手的突击步枪,同酒吧里的警察对射。枪林弹雨中普莱斯退到一辆路边的摩托车后,一个举枪猛射,一名追出屋的警官倒在血泊中呻吟着。就在其他警察开始集中火力的一刻,路上急驶而过的车流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那个畜生跑哪儿去了——”一名警官咬牙切齿道。
就在此刻,一辆摩托从车流中猛冲而出,直朝着人行道上的警察逼来。“老子在这儿!”普莱斯怒道,将一名警官迎面撞倒,警察们惊得四散避开。
混乱中一名警察躲在酒吧门边,在摩托车驶过面前的一刻猛挥枪托,刚好砸中那顶着奔尼帽的脑袋。“唔!”一个后仰从飞驰的车上落下,普莱斯倒在地上挣动着。周围一群伦敦警察拥上前来,将他死死摁住。
模糊的半昏迷视线中,像看一个怪物那般,不计其数的围观市民走上前看着普莱斯。耳畔,只剩下人群的议论和警察从呼机发出的话声。
他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