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坐上班车,前去小煤窑遍地的石山县调研。汽车在崔木页梁疾驰,映入眼帘的是山峦叠嶂,沟壑纵横,缺少雨水,落掉树叶的洋槐枝楞柞挂的在寒风中摆动,满目苍凉尽收眼底,令人心情十分郁闷。偶尔,见到带状栽植地绿色的人工油松林生机勃发,令人心中一震,犹如三伏天见到雪糕和凉茶似的。
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地貌在这里非常典型,原面被冲刷地支离破碎,水土流失严重,不多的水汇成小溪流算作河流了。县级公路坑坑洼洼,农民在黄土高坡上修的生产路歪歪扭扭盘旋上升,四周杂草丛生,荆棘纵横,岩石裸露,满目疮痍。只有满身油污的牧人赶着大群土灰色、脏兮兮的绵羊欢快的吃着干枯的野草,让人想起了这里还有人类生存。
司马东心情坏到极点了,自己治下的泾渭市如此贫困凋敝,难道原来的官员不知道吗?他们上报的GDP数字,可是位列全省第二呀,连续八年获得全省考核一等奖,从资料看应当是不错的,但是,几天来所见所闻大相径庭,看到的是如此的原始落后,现实怎么能与金鸡市相提并论呢?甚至比泾河市还差,这是犯罪呀,那些人只能顾弄虚作假出政绩提拔,那个深入基层倾听民声?又有谁为老百姓办事?那个扑全身殚精竭虑去抓实事,谋发展?他们如此瞒上欺下,简直就是谋财害命。省上抓贪污受贿的腐败功不可没,值得称赞。不够,对弄虚作假的腐败很少过问,好像忽视了升虚火、发高烧、制造数字游戏、人身依附升官的腐败。其实,后一种腐败危害更大,老百姓深恶痛绝,他们在动摇我们的政治基础呀。我们的高层应当狠刹谎报军情、忽悠社会的腐败分子。打击贪污腐败和虚报冒领的犯罪两手抓,应当两手都要硬,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了,出手打击弄虚作假的腐败迫在眉睫。
司马市长陷入痛苦中难以自拔。突然,“啊——!”的一声惊叫,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前面一个歹徒用刀逼着女孩抢钱。女孩四周的旅客仿佛睡着了似的,一个个趴在靠背上,大气不敢出,任凭歹徒横行。女孩不断求救,那些渐冻人似的旅伴一动不动。
歹徒看到这里,仿佛受到鼓舞,愈发嚣张,不但抢走钱,还在女孩身上乱摸猥亵。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恶毒的歹徒施暴,竟然无人制止,这还怎么得了。
司马东气愤难忍,大吼一声:“住手。”
歹徒挥舞着刀子狞笑着骂道:“哟呵,嗑瓜子吃出个臭虫,你算什么人(仁)?老老实实滚到一边去。敢坏老子的好事,看我不宰了你。”说着,张牙舞爪地扑向司马东。
司马东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疯狂的歹徒挥刀冲了过来,狠狠地刺了过来。只见司马东灵巧的一闪身,歹徒扑空了。没等歹徒收住身子,司马东一掌狠狠地击在他的背上,歹徒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刀子就到了他的手中。同伙见状扑过来帮忙,被武警出身的小郝打倒在地,反剪了用皮带捆了。其余歹徒不甘束手就擒,从四面围攻,企图救出同伙。
司马东大声喊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容不得你们撒野。朋友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我就不信几个蟊贼闹翻天不成,自古邪不压正。”
愤怒的人们被激活了,纷纷用雨伞、提包等随身用具打掉歹徒们的凶器,5个歹徒全部被擒。一车乘客纷纷对司马东他们举起大拇指,车厢里想起了阵阵掌声。
司机激动地问司马东:“师傅,怎么办?”
司马东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告诉他:“你把车开往公安局,我们把歹徒交给警察依法惩处。”司机加大油门,超过前面的车辆,迅速把车开进了公安局刑警队,众人扭送着把歹徒交给警察。人们只顾向警察讲述车上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有注意到司马东他们悄然离去。
二人信步来到武久县,这里是泾渭市西出的门户,连接陇东、六盘山。县城建在原上,规划得还算到位,虽然没有几座像样的楼房,但是,街道干净整洁,规划整齐,人们穿着比较时尚。司马东感到欣慰,偏僻的山区小县城规划胜过平原,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问小郝:“怎么这个山区小县城规划设计和管理的如此好?”
小郝告诉他说:“武久县长马辅国,建筑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省委组织的选调生。10年前,马辅国从市规划局下去道武久县任职,从乡长任职干起,很有魄力,难得的知识性人才。担任副县长时主管规划,县委主要领导支持,因此,这里城市建设整齐,人们比较时尚。”司马东记住了马辅国这个名字,掏出笔记本记下了看到的一切。
司马东觉得已经了解马辅国,也有了使用他的方案,觉得没有深入县城的必要了。他们随便坐上了开往枣原的班车,想去乡村探究一番,希望有所发现。司马东不知道为什么武久县通往各原众多的班车中,去枣原的班车很老旧,坐上去发现乘客衣衫陈旧、破烂,蛇皮袋子、麻袋、纸箱、包裹将车内塞地拥挤不堪。汽车严重超载,车内弥漫着羊膻味、臭汗、萝卜屁,混合着劣质的香烟、旱烟气味,空气污浊不堪。道路坑坑洼洼,汽车在颠簸中缓慢行驶,人们挨挨挤挤,却很兴奋。司马东觉得难以忍受,但是,这些人却很满足,操着甘肃口音的乘客一个个毫不在乎。
一个满身油污的中年人问旁边的妇女:“他姨,你进这么多的货能卖多长时间?”
妇女满脸油汗地穿着粗气说:“他大叔,咱枣原偏僻落后,人们穿衣也不讲究。我进的货多了就少进城,不把钱给车膏油了。算起来还是你修车利润很高呀。”
满身油污的中年人,油光的脸上绽开了笑颜得意地说:“马马虎虎,过得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也并不觉得难受。汽车慢腾腾的爬坡,仅40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近两个钟头,这可苦了司马东和小郝,颠簸得二人腰疼。
他俩漫无目的地行走,希望找到更多的民生素材,原汁原味的了解枣原人的生活。倏地,面前一排较为高大的老式大房映入眼帘,农村出身的司马东知道那是过去生产队的饲养室。在这个背风向阳的建筑前,七八个小老头,衣衫脏兮兮的能擦着火柴,双手紧紧抄着,眯缝着眼睛晒太阳,全然没有看见他们似的。
司马东走上前去打招呼:“老大爷,你们好。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头有气无力地回应:“干井。”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司马东不解的问。
一个高个老头说:“人老几辈子缺水,人们都说宁给一个馍,不给一碗水。我们如今还吃着窖水。”
微胖的老头说:“枣原十年九旱,位置偏僻,县上很少有人来,贫穷落后没钱花,没水吃就叫干井嘛。年轻人都出去了,男的做上门女婿,女孩都嫁到外地去了。村子3年没娶过新媳妇。”
司马东问:“你们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佝偻着腰身的老头说:“庄稼人能吃饱饭就是好日子了,比过去好多了,不饿肚子了。”
小郝问:“你们为什么不搞些家庭副业?”
佝偻老头轻蔑地笑着说:“这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又贫困,政府知道我们穷,每年都有扶贫款,也够零花了。我们何必出去打工,劳苦做务的收成又出售不利索,慢慢地也就没人做了。”
高老头自嘲道:“冬天靠墙晒太阳,夏季大树乘阴凉;陕西河南都敢骗,最好能住厦子房。”还没等司马东他们搭话,一个老头自嘲地笑道:“我们村是穷人住地窑,稍富住崖窑,富人住厦房。背风向阳,冬暖夏凉,咥着粘面,喜气洋洋。”
众老头一阵哈哈哈大笑。
司马东亲切地问佝偻老头:“老大爷,您老高寿。”
高个老头一阵大笑:“哈哈哈,什么老大爷,这小子是值钱娃,他爸十二岁就给娶了媳妇,生有五个儿子,这几年添了七、八个孙子,三世同堂。人家有福娃,今年42岁了,当了多年老汉了。”
司马东大吃一惊,沉思了一会儿问:“那么,你们这里年龄最大的是谁?”
高个老头哭丧着脸说:“我老汉命苦,儿子春天才娶了媳妇,还是上了人家门,花光了积蓄。我58岁还是老小伙,下地干活,外出打工,挣钱还账。这几天工地放假,我回来与他们凑凑热闹。”
司马东很同情他,想给他寻找一条致富路,就问:“你们这里出产什么值钱的特色产品?”
高个老头长叹了一声说:“我们这里昼夜温差大,出产优质大枣,苹果个大、汁气浓、着色红、脆甜可口;核桃皮薄仁厚,滨豆、棯子很有名气;山羊皮、肉非常有名,如果能够运出去,很快就会脱贫致富的。可是,我们枣原从不通公路,就是到公路口也有20里的土路,一下雨寸步难行,客商也就不来了。人们守着宝贝受穷,有什么办法呀?”
司马东坚定地说:“大爷,如果我帮你们找人解决了交通问题,再改变扶贫办法,你外出打工吗?”
高个老头听他这么说,高兴地回答道:“如果解决了这些问题,我的收入远远高于外出打工,还出去干什么?先生,你贵姓?说的能够落实吗?”
司马东郑重地说:“我复姓司马,你们马县长是我的朋友,他一定会落实的。老师傅,你贵姓?”
高个老头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激动地说:“司马呀,人们都叫我曹老大。要是有好政策,我就不出去。”
司马东风趣地说:“我们要改变扶贫方式,知识扶贫,扶勤不扶懒,扶贫再也不能按人头分钱了。村子把扶贫款集中起来发展生产,改善贫穷落后的面貌。半个月以内,你们就会见到县长来的。”
曹老大兴奋地说:“那我就不走了,好好歇歇。快开春了,我收拾农具,打磨地准备生产,有钱了养几只羊,等着修好路,就能过上好日子。”
佝偻老汉和那几个晒太阳的不高兴了,他们纷纷骂曹老大多事,“你张狂啥呢,出力受苦的命,你就认了。”“曹老大,你出啥馊主意,扶贫款不给了,我们的零花钱那里来?“吃饱了撑的。”
司马东嘱咐曹老大劳动致富,赞赏他的勤劳,又对其他麻木不仁和未老先衰的中年农民感到悲哀。他怎么也不明白这里的人如此颓废,年纪轻轻的就未老先衰,毫无上进心,靠政府扶贫款生活而养尊处优。看起来必须改变现有的扶贫策略,农村智力扶贫,资金集中使用是当务之急,发挥中年农民在劳动致富中的作用是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