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宇轩昂的老部长走进预审室,慈祥地微笑道:“冯延明,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佩服,佩服。老汉最欣赏敢作敢当的真汉子,遗憾的是如今这样的人太少了。”
冯延明光头剃得锃亮,激动中泛着红色,听到老人佩服自己是汉子一阵狂笑,说:“哈哈哈,老人家,看你气度不凡,小子也佩服你。咱们惺惺相惜。你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预审科长严肃地告诉他说:“冯延明,算你小伙有眼光。这为老人是监察部副部长,有什么话就说吧。”
冯延明眼睛闪了一下光泽,迅速又黯淡了下去。
这一切没有逃过副部长的眼睛,他和蔼地说:“小冯,我看你眉清目秀的,不像十恶不赦的恶棍,我相信你。您能告诉我,怎么能走上杀害亲人的路呀?”
一句信任的话,说到冯延明的心坎里,他不由得放声大哭。
良久,恢复了凶相,双手半举使劲摇着,恶狠狠地说:“为什么杀他,那是这个恶魔咎由自取。王益仲是恶狼毒蛇,见利忘义的小人。该死。”
冯延明痛说自己的家室,副部长耐心的听着,不时点点头,有时,又双眼含泪。
二世纪七十年代末,冯延明出生在泉水县一个干部家庭,对先后生了两个女儿的县委副书记冯子欣来说很高兴,视若掌上明珠,孩提时候受到良好的养育,上最好的幼儿园和小学,本来会有不错的前途。
那时候,领导干部的家在农村也不是什么新闻,两个女儿先后在16岁时候被父亲安排再电力局当工人,吃了商品粮。老婆和儿子户口在农村,冯子欣戏称“一家两制”,过着名义上一头沉的日子,妻子儿女生活在县城,也是其乐融融。
八十年代,中央实行干部四化,大量提拔任用大学生走上领导干部岗位。师范大学毕业生冯子欣被组织任命为长寿县委书记,老婆儿子不愿意到水质不好的山区去住,随机回到条件优越的泉水老家。
国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市人事局说好为冯子欣的老婆儿子转为城镇户口,在泾渭市安排住房。
老婆和即将升初中的冯延明非常渴望成为城市人,听到父亲带回来的消息非常高兴,就在他们翘首以待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县委书记冯子欣回家探亲,夜间,突发心脏病辞世。虽说,追悼会很隆重,然而,风风光光的下葬了,再也没人提说转户口的事。
泉水县冯寨村再也没有昔日的繁忙,过去车水马龙的冯家,霎时,门可罗雀。从此,再没有人关心冯延明孤儿寡母,过去经常登门拜访的镇干部不见踪影,村主任等人也不再照顾冯延明母子了。
年关将至,冯延明也放了寒假,母子俩回到老家,打扫好屋子,也好在家里祭奠冯子欣。冯延明去离村子5里地的县城购买祭祀父亲和祖辈们的冥品,母亲一个人在家忙碌。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老冯婆子在家吗?”一声呼唤传了进来。
冯子欣去世半年来,首次听人如此呼唤自己,母亲心里一热,猜想可能是老冯的那个朋友看望他们母子来了,连忙答道:“他那个叔叔来了?请家里坐。”
说完兴冲冲地迎了出来。
只见村主任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
母亲一见很生气,这个孙子过去不叫婆不答话,从来不敢开玩笑。为什么如此放肆?今天,老娘得教训教训他,让这孙子长长记性,一脸阴沉地骂道:“猪娃子,你怎么没大没小。谁家娃这样叫婆?”
村主任脸一沉,恶狠狠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县委书记的老婆吗?告诉你,你家几年的集体提留也该交了。”
母亲心里一惊,急忙说道:“主任,我们一直就没有要承包地。当年,你也给我和你五爷说过,我们家没有承包地,也不分村里的财物。村里的什么也不需要交吗?”
主任一脸无赖地表情说:“你说什么?谁说过不交了。你们的户口在村子,也住着村子的桩基地,那就得交钱。”
“我们说话有证人,你不能抵赖。咱们一起去问你五爷。”
“哈哈哈。证人五爷,他会向着你们吗?王五来了,你问他?”显然,村主任是有备而来的。“王五,你进来说说。”
母亲仿佛看到救星,连忙说:“他五叔,这事你是知道的。”
王五装作一脸茫然,那神情比哭还难看。
主任来劲了,恶狠狠地说:“实话告诉你,那时,老冯是县委书记,我们看着他的面子。如今,你们什么也没有了,村子一视同仁,识相点,老冯家的。”
冯延明正好回来了,听到村主任如此放肆的称呼母亲,一步踏进屋,呵斥道:“猪娃子,谁给你的胆子,欺负你三婆?”
村主任脸一黑,骂道:“冯延明,你还以为自己是县委书记的公子?你妈是谁的婆?我揍你个小子,让你长点记性。”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母亲怕儿子吃亏,敏捷地冲了上来挡在前面。王五怕他们母子受到暴力伤害,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他一把拉住了主任的手,村主任没有伤着他母子。
冯延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冲上来要拼命。
母亲喝住他,说:“延明,你给我回去。猪娃子,这事咱没完,我要找乡上。”
村主任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嬉皮笑脸道:“老冯家的,请便。”说完,哈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母亲气得咬破了牙关,血从嘴角流出。冯延明放声大哭,软瘫地坐在了地上。
王五这才很恓惶地说:“三嫂,我也没有办法。猪娃子是远近的一霸,谁都不敢得罪他。你还是找找领导吧。兄弟我,对不起。”悻悻地走了。
母亲一连去了10几趟乡政府,乡长书记全躲着不见,只有看门的老侯头同情她,悄悄地说:“三嫂子,这几年农村税费难收,猪娃子这些人是乡领导重用的村干部,你就别抱希望了。回去吧。”
母亲强忍着泪水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一两趟了三天。年三十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找出800元交给猪娃子。
村人们看到他们乖乖交了村提留,再也没有人尊敬冯延明母子。隔墙邻居经常寻衅滋事,挪界墙、改地畔的事不是发生,母子俩看够了人们的白眼。
后来,冯子欣的老部下泉水县莫县长过问了,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