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盘卷在床上辗转难安,而小人却早已入睡,焦躁不安的我反复身来反复去,无奈之下只能悄悄的离开房间。
庭院中,唯有风声……
曜石妲己的那柄骨刃能轻易的穿梭空间,这不是寻常兵器能做到的,我查过它留在我胸口的伤口,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静心屏气时还能察觉若丝若厘的生命之气离我而去。
我在想,难道不是老头说的那样子?我不是三相狐,不会五百年换一副相貌?否则从人相变成狐相不到三天,我就感觉自己快死了?或者说……我真的要死了?
我摇摇头不愿再深究这个问题。
“长命大哥,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她站在房间的门口遥望我。
我道:“透透气。”
“雪来了,小心受寒。”
“晓得咯,你回屋吧。”我故作云淡风轻,为的是别被她不必要的担心。
翌日,风雪依旧。
一夜好梦的小人精神满满,不过她此刻感觉有点冷,怎么会有点冷呢?
“不好,长命大哥!”不安之感忽上心头。
她跳下床,光着脚丫跑到昨夜见我的地方,深深的积雪,庭院空空如也。长命大哥呢?她想。
找一圈四下无人,她紧张的跑到陶渊明的房前求助:“陶先生!陶先生!你起床了么?”
而此刻的陶渊明正陷于梦魇中忘乎春秋,除非是天塌下来否则没什么能够惊醒他。
小人越来越冷,某处鬼门关大开喜迎新人。
“长命大哥!”她无助的大叫着,眼泪在来回的打转。
而我呢?我在哪里?
昨天与曜石妲己一战,白白被她的骨刃吸走九成多的生命之气,最后为了带小人跑路亡命千里,一记咫尺天涯把为数不多的生命之气消耗殆尽。
逃命之后的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要隔绝风雪给予小人温暖,加之骨刃的伤非比寻常,在拔出来后生命之气一直再流逝。
昨夜伫立在庭院中本是寻找疗伤的方法,却在最后关头超荷倒了下去。
雪一直下,把我淹没后融为一体,我被埋在庭院中的积雪下与小人近在咫尺,伤口处的生命之气还在继续流逝。
下午,天色暗淡了。
陶渊明昏昏醒来,这一觉被梦魇折磨,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又想到隔壁那位来历不明的客人,头又一阵作痛。
他周正一下衣服,既然是客人他就理应尽地主之谊,总不能把客人凉着不管。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人赤脚站在庭院中,身上几件单薄的衣服已被雪花覆盖。
陶渊明前脚刚出门,就被这一幕给愣住。
……
小人被冻的瑟瑟发抖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陶渊明见状一拍大腿,急忙找来几件衣服给她披上。
……
屋里,陶渊明提着碳炉,小人双目无神裹着厚厚被子坐着。
“姑娘?”陶渊明试探性的问道:“好点了吗?”
随即,小人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眼泪唰唰的流下来。
“我的狐儿不见了,哇~。”
陶渊明把碳炉放在小人身边:“不就只狐儿嘛。”
“他……他他,哇~~”小人边哭边说,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哇哇大哭。
这次陶渊明的头是越来越大了,他急忙给小人说道:“这大雪天的,它跑不了!你顺着地上的足迹找还怕找不到不成。”
小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哭声戛然而止,陶渊明松了口气。
“喂!又干嘛去啊!”陶渊明叫道。
小人铁铁撞撞的来到最后一次见我的地方,挥手挖雪……
一会儿,一只气息奄奄可怜的白狐儿映入眼帘。
“对不起,对不起……。”小人把我抱起来不停的说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自己到底有多傻?小人心里自责不已。
“陶先生,这下该怎么办?”
话说,这不是修炼百年法力高强的妖怪吗?救只狐狸而已,还要问自己怎么办?
“这……。”陶渊明话到嘴边却不好开口。
小人瞪大眼睛期待着……
陶渊明灵光一闪,说道:“这……你不是说,十年阳寿换一愿嘛!我给你十年阳寿许个愿,你再拿这十年阳寿救这只狐狸不就行了?”
陶渊明暗自庆幸,还好我喜读诗书脑子灵光通晓古今,什么十年阳寿换一愿,谁爱信谁信,反正他不信!
“可是……。”小人余光瞥了我一眼。
两人打着哑谜谁都不能把话说破。陶渊明以为小人是正主,而小人不能告诉陶渊明真正的妖怪是谁。
怪异的气氛下安静在房间里发酵,从小人无助的目光里陶渊明能体会得到,这位姑娘只能看着这只狐儿慢慢消亡的悲哀。
与此同时鬼门关大开!喜迎新人!
“堂下来人报上名来!”
……。
“堂下报上名来!!”
……。
两问无人回应,惊堂木一声响:“大胆,本王问你是谁!”
我站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周围阴风阵阵冥火粼粼,于是我有些疑惑不解,这是哪?高堂坐上的那个人是在问我话么?
“这是哪啊?”我不确定的试探一句。
“阎王殿,本王问你姓甚名谁!”
“阎王殿?那我是死了吗?”我不确定的问道。
“废话!本王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那个……我不知道。”我道。
阎王以为我故意找茬,怒拍惊堂木:“找打!来人,打!”
此时,判官突然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跑出来,道:“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啊!”
阎王嗔怒。
“大人,你看这。”判官急忙翻开书解释。
阎王随意瞟了一眼,书上写:阳相狐,混沌之界。阎王身体一晃差点没从座位落下来。
“快叫黑白无常送他回去。”
“可他阳寿尽了,大人。”
“他阳寿尽了也不归我管,谁勾来的魂,谁处理!”
阎王走了,留下那个鬼气森森,生铁面虬鬓,相貌奇特的书生紧皱眉头,到底该如何是好,他烦恼的想道。
书生打开往生镜,浏览我人间一生的过往幕幕,犹如凡人迷惘,叹息,孤独……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道:“在下钟馗,冥界判官掌管阳间生死之职,我可以帮你返回阳间,不过你阳寿已尽,过程需要你配合我。”
“哦,好的。”生无所依,死无所恋,难说什么心境造就如此无所谓的口气。
钟馗紧紧的看着我,最后叹息一声:“何苦来哉,走吧。”
我跟钟馗走着,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认识我,这使我想起那个说书的老头,他也认识我!
这世上,上至九天云霄,下至荒野无名的妖怪,仿佛所有妖魔鬼怪都认识我,除了我自己,除了我自己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以外,所有看到我都若有所思……
黑白世界的那只黑狐儿叫我盘长命,久横城说书的老头叫我三相狐,刚刚阎王叫我什么来着?阳相狐?
摆了摆了,随他们怎么叫,随他们认识不认识我,都摆了。
钟馗将我装进一颗蟠桃仁里前往庐山。
南山处……
“姑娘,我们回去吧。”
陶渊明望天色渐暗,劝慰雪地里的小人回屋,小人的面前是一座新坟,她在坟前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三个时辰。
陶渊明也不懂一只狐狸为什么这么重要。
“长命大哥,我明天再来看你。”小人说道。
……
……
钟馗来到庐山,化身一位修行的道士,暂名黄衣道,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把怀里的蟠桃仁交给小人。
天蒙蒙亮,清脆的叩门声,吵醒了一座睡熟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