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镇往远郊有一座林子。大盐贾余家修一座府邸在那林子中。那儿还有一座亭子,名叫“野牛撒尿亭”。
因为四角飞檐上,雕刻了四只脑袋仰天的水牛。每时下雨,屋檐水就跟牛儿撒尿一样哗哗流下。因此别名。
余家家道辉煌时,人口上下两百有余。
可树大招风,三十年前被杀了个精光!!成了家落破户。
时光荏苒三十余年,余家府邸里草堂雨漏,院墙垮塌,独独野牛撒尿亭屹立不倒,便成了行人歇脚地儿。
小人送颜延之到“野牛撒尿亭”这个地方,两人就各自分开了。颜延之向始安去了,小人留下,准备回三流镇山里。
艳阳当空,她估摸在这“撒尿亭”中休息半柱香后再回去,毕竟回去的路程有两三个时辰,急不得。
话说,小人与颜延之分别之前前,颜延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要小人一块去始安,怎耐烦小人一直摇头!!
颜延之问其原因,不说。用强,也用不得!恼火得很。
颜延之最后留下几十两银子,气呼呼的走了,那马儿奔雷一样一溜烟不见了。
……
刚好过了半柱香,小人从撒尿亭回来。
天上艳阳高照,好不容易到了三流镇,城门入口有一座茶帐,正好可以歇脚。
茶帐坐定,小二上了茶。
小人胡乱的倒满一碗,水面热气腾腾,竟然是刚下的茶。
“大热天的,滚茶怎么喝!”小人气愤叫道:“来人,给我换壶冷茶!”
小二正劈材烧水,忙得满头大汗,哪里有时间搭理小人,道:“将就喝吧,冷茶没了!!”
小人一个姑娘家,望大家一眼,大家都没说什么,自己也敢怒不敢言,心中想着算了,全当前车之辙算了。
……
帐外忽一声棒喝呼起,帐内的桌椅板凳竟震得左右一晃。
“店家,给老子上茶!”
光闻其声,就让人觉得好霸气的一个人。不过他背对着小人,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看不得见没关系,看见他腰上的刀没有,离他远一点准没错了。
……
不多时,小二端来一壶刚下锅的滚烫茶水。
汉子一指弹上的茶壶壁上,里头的热茶溅得一桌都是。
这么热的茶幸好没一口闷咯,汉子鼻息重喘,气煞也。
汉子粗人,脾气又犟,眼里哪里容得下沙子,立即跟小二翻脸了,他道:“小二,过来!你告诉老子,这茶怎么下口!”
小二在火炬旁烤了一身臭汗,本不想来,可看这汉子威猛不敢得罪,于是擦了擦手装作殷勤的跑过来,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啊,小店的冷茶卖光了,要不你等一等再喝?”
“那你还做什么买卖,扫兴。”说罢,起身要走。
汉子才走了三两步,扭回茶帐,摁住小二的肩膀,道:“茶!老子一口没喝着,你把银子还给老子。”
小二怕这汉子打他,颤颤巍巍的将银子还了回去。
汉子拿了钱准备离开。
……
小人看见汉子如此威武又随心所欲,心里痛快无比,一时间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拍桌子,学着人家说道:“小二,这茶我也不喝了,退钱!”
“爱喝不喝。”小二边咕哝嘀咕着,边返回火炉烧火,一点都不看小人脸色。
……
“碰!”汉子拿钱正要离开,却听小二这般无理。
只一掌拍断了这茶帐的撑杆。脚下挑起一块石子,换手一捏,把石子夹住在指缝里,将射过去,把小二的手腕击破了个窟窿。
周围喝茶的人见怪不怪,继续埋头喝茶。
小二哭爹喊娘的叫唤啊,却没人理,掌柜也不知道上哪了。
汉子不肯罢休,照样抓住第二块石子,将欲激射而去。
小二见状,屁股一紧,屎尿都出来了。他扑通一下向汉子跪了下去,嘴里直呼自己的不是。
而茶客闻着屎尿味全散了,茶帐的生意算完了。
且说这小二跪在地上如赖皮鬼一般,汉子那肯放过他。一脚踢飞在他脸上,他又扑通扑通的爬了回来继续认错。
“呸!小杂碎。”汉子气愤不过,朝地上唾了口口水。
又一掌打在小二脸上。道:“欺软怕硬的!我不削跟你计较,你今日把钱双倍还给这姑娘,我就饶你性命。”
小二免了挨揍之罪,心头大喜。嘴上连连说:“好,甚好。”
然后哆哆嗦嗦的掏一个钱兜儿出来,也没数多少银子就一并扔给小人。
小人一边盯着汉子看,一边从兜里拿出三文的茶钱。
小二惶恐,急忙道:“姑娘,这钱都给你了,不用数,拿去……一并拿去。”
小人拿了三文钱,把兜儿丢一边去,并没有理会小二的话。她盯着那个汉子看,越看越觉得他十分眼熟。
而汉子见风波平定,提起包裹就走,没做纠缠。
……
小人好奇,一跳一跳的追上那个汉子。道:“敢问大侠贵姓大名。”
汉子的目光平视远方,道:“人称高妄,胆大妄为之妄。刚刚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道谢。”
“不,我不是来道谢的。”小人说。
“那是做甚么?”高妄修脸剑眉,脸模子有棱有角,就算没有十分好看,也有六分好看。
此刻他鼓着大眼睛,甚是吓人。
“我好似在哪见过你的面,想不起来了。”
……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另一处茶帐。坐定。
“你家住哪?”小人忽然问道。
“久横城。”
小人一听久横城,立马想起来了。她激动的跳起来道:“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少年,用飞刀射我们的那个!还记得吗?我记得你的胳膊是断了的。”
说罢,伸手摸过高妄的双臂,果真少了一个。
高妄侧身一躲,道:“老子不记得了。”
小人激动无比,继续道:“久横城茶楼里边耍飞刀的,你说要拜我家长命大哥为师,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然后我们进了茶楼喝茶,却不见你出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高妄搓揉着下巴细细忆起来。
他一会儿低头,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着小人。眉头蹙着纠结,又拿手比划一个高度。“老子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哩。”
可能被高妄随心所欲的豪爽脾气感染了,小人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时候你也没长这个样子啊。”
两人哈哈哈哈的互相取笑,实则是变相互夸。
两人云云东西风俗经历,一聊聊了三四个时辰,也是情投志合,天都快黑了。
高妄说三流镇邻居扶槐村闹鬼怪,惊动了刘义隆皇帝,下旨捉鬼,赏钱一百两黄金。他来此是领赏的。
小人哈哈笑他,要被鬼怪捉去吃了。其他旁人也嘘声静听。
近来,扶槐村闹鬼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大人夜晚不敢出门,小孩儿不敢大声哭闹。
小人也听说那些人被害死后,被绑在梅花桩上,手指头被吃没了。
高妄站到空地上耍了一套身法,道:“看到这身法了没!我高妄六七尺的大个子,打不过总跑得过吧!”
小人笑到肚子疼得不行,道:“你要是出什么意外,就上庐山找我。”
高妄不以为然。
在镇上住了一晚,天亮后两人分别东西。
小人返回山上,看见我寄居的桃树居然秃了,光秃秃的树梢上仅剩一片叶儿。再瞧地上,厚厚的落叶铺满树根。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要吓死人。
小人跑树下叫长命大哥!长命大哥!这样一直一直的叫我,而我毫无反应。
“完了,会不会死了?”她暗自惶恐。
话说前几日大战,曜石妲己的骨刃切断我一根树根,仿佛盗贼一般,那破骨刃又偷了我许多生命之气!
一树绿叶因此掉光,还好剩了一片。
我酣然陷入长眠中,汲汲营营摄入大地母气,维持生命潦草,苟活待重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