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白抿了抿嘴,她觉得自己好像自作多情了。
医生从医这么多年,对这个职业早就祛魅,抛去被社会架起的崇高感,他尽心尽力,却也终归趋于圆滑,帮人插号安排chuáng位都是推不开的人情往来。
回到办公室,医生想想还是觉得可乐,想了想给季明彰打电话,“这小姑娘真的有趣。“话里话外都是激赏。又说林见白听到手术神色也没变,直叹现在的小女孩了不得。
季明彰听着自家姐夫絮絮叨叨,神色意味不明。
他和大姐之间年龄差比较大,母亲又早逝,姐弟间关系比较好,和这姐夫虽然没有共同语言,但还算说得上话。
医生上了年纪,话有些多,季明彰也不嫌烦,似乎觉得听故事挺好玩。
末了,医生为防万一,还是提醒道,“手术前患者容易紧张,毕竟是小女孩,还是得做做思想工作。“
于是,当晚,季明彰来到病房,一边解领带,一边转过头去问林见白,“医生说,你做手术害怕?“
林见白终于舍得从电脑前移开视线,望向被忽视了半天的人,一脸莫名,看了一眼又重新低头看电脑,道,“医生想多了。“
多想的医生今晚在值班的时候打了个呵欠,不知道是谁在骂他。
季明彰看了看已经低下头的林见白,抿抿嘴,一把拽下领带,去了洗漱间。
晚上十点半,林见白合上电脑,她可不想又被人突然关电脑,当然主要是她今天下午没有睡午觉。
熄灯后,林见白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季明彰说,“林教授,冷bào力不可取。“话语间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见白瞬间清醒,她什么时候冷bào力了?
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gān脆继续睡觉,迷迷瞪瞪间林见白一会儿便又睡熟了。
季明彰等了半天没见回话,翻过身来,隔壁chuáng还是没动静,忍不住坐起身来,掀开chuáng帘一角,医院的窗帘薄且透,早有光进来。季明彰眯了眯眼睛,隔壁chuáng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夜色下林见白蜷缩在被子里,倒是没了白日里清清冷冷的意味,像一只小猫,连头都要一起埋进去。
失眠的人最讨厌旁边的人睡得香,季明彰不管别人,但此刻对林见白,是真的看出几分可恨来。
恨恨地翻身躺下,也不知道是几点睡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林见白洗漱完,安心地吃郑姨带来的早餐,感叹资本主义的腐蚀真是悄无声息地隐人堕落。
又瞥了一眼明显没睡好的人,一口一口地吞咖啡,这么好吃的早餐吃得也面无表情,像在完成任务,不禁转过眼去,看着实在影响食欲。
只是等郑姨收拾完餐盒离开,本该去上班的人这会儿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陪护椅上喝咖啡,间或翻一翻文件,看到不满意处,皱紧眉头,站起身到窗户前,单手叉腰,骂人不带脏字。
林见白第一次意识到这间单人病房实在是太小,这么大一个人矗在那里,遮挡了大半光线和严重阻碍了空气流通。
等他电话骂完,林见白刚想开口,便见一个中年人敲门而入,送来厚厚一叠文件。
“你今天不上班吗?”林见白问。
季明彰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不答反问,“林教授终于和我说话了?”
林见白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和他的下属一起遭受了池鱼之殃。
但还是难得小声辩驳道,“我没有故意不说话。”
“嗯,是单纯没话说,没说话的必要。”季明彰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林见白向来不善言辞,更是没有和人打过嘴仗,gān脆聪明地继续闭嘴不言。
季明彰这回倒是看上去没有生气,转过身去,继续埋头工作。
有些人的存在感真的很qiáng,只要他在的地方,无知无觉地便在侵犯和占领别人的空间,就像一头雄狮,陈于渊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陪护椅上、洗漱间里,甚至是空气里,这个男人的气息无处不在。
陈于渊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这是被同性威胁的本能反应。
“明天手术不要紧张。”陈于渊见被角有些翘起,下意识帮忙整理好,这确实是他照顾病人一个多月养成的习惯。
季明彰余光望见,挑了挑眉,不做声色。
林见白无奈,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害怕。
“我没紧张,小手术,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紧张是好事,林见白的神情不似作伪,陈于渊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林见白的内核怕是比他还稳定,完全不像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样,但是难免还是会产生男人的挫败感。
两人又聊了会业界的最新进展,当然大部分是陈于渊说,林见白听着,间或补充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