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医院,但是还是保持着两天一次的探望频率,而且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只是早退而已,譬如今天下午的课就是体育课。”
随口回答了北川凉的问题,坂柳有栖阐述着自己对学校的看法:
“其实之前我还呆在这里的时候,父亲就总说等我好了就让我去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父亲把每一处细节都准备的正好,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紧张了。”
“不过到了学校之后才发现我在那里也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学生。”
“譬如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翘掉所有的体育课。”
“譬如我可以在入学前被召开专门的班会,班导细细地提前嘱咐好班里的所有人要照顾好我……弱势群体?大概是这样说的吧。”
“虽然知道这是好心,但是还是会觉得奇怪吧。”
坂柳有栖将手杖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似乎在出院的这一个月里确实碰见了许多想不通的事情:
“当我在这个医院里的时候,父亲和医生都努力地给我灌输着我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只要治好了病,就和外面的任何一个健康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当我走出去的时候,又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特殊对待。”
“当然。”
坂柳有栖伸出手去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最麻烦的是,其实我自己是最明白自己是有缺陷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和凉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坂柳有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外面了,虽然这里最大的地方也只是那个小小的十分钟就可以走上一圈的中庭,她所在的国小的中庭起码比这里要大上好几倍。
缺陷与缺陷在一起便都是正常,而丢进人群就会格外明显,乃至刺眼。
“不能这么想哦。”
北川凉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抬起头来看坂柳有栖,他喜欢一口气吃掉好几瓣果肉,将嘴里的空间塞的满满的,充分地体会着汁水四溅带来的甜味。
他看向坂柳有栖的目光带着一种直贯却不尖利,透明却又无所畏惧的力量,北川凉轻轻地笑了下,一颗明亮干净的虎牙一瞬间刺进了坂柳有栖的瞳孔中。
北川凉以前并不清楚坂柳有栖为什么会变成坂柳有栖,哪怕是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他依然没能彻底确定对方的内心。
就像他在模拟前预想过的一样,与一之濑帆波和轻井泽惠她们不同,坂柳有栖并没有一个明显的节点,或者说,他还没有发现那个节点。
对于轻井泽惠来说,她的性格彻底转变是由于那一把刺进胸腹部险些带走她生命的刀痕。
对于一之濑帆波来说,她的性格彻底转变是由于那一次被母亲强硬教育的偷窃行为。
而堀北铃音更不用说,堀北学这三个字就是她的节点。
当然,北川凉也清楚每个人性格的缺陷并不是只因为那一起特殊事件便彻底形成,那些事件归根到底也只是节点,每个人在此之前就已经处于长期的压抑乃至临界的边缘,只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彻底爆发了而已。
不管是堀北铃音、轻井泽惠还是一之濑帆波,北川凉都见过她们崩溃到嚎啕大哭的景象,但是唯独在坂柳有栖的身上未曾见过这个画面,也从未想象过这个画面。
坂柳有栖绝对不是一个感情匮乏的人,甚至但从日常的相处来看,未改变前的堀北铃音都比她看上去更加难以接触和交流,但即使这样,堀北铃音在堀北学的面前仍然会表现出情感丰富的一面。
因此北川凉现在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他只能是看着坂柳有栖,对方的手杖现在已经放到了她的脚边,像是一只小小的兽在蹭着她的裤腿。
坂柳有栖已经习惯了出行携带这根手杖,这并不是北川凉调侃她一句“三条腿走路像老奶奶一样”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嗯。”
但让北川凉有些意外的是,坂柳有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她有些不自然地躲闪着北川凉的目光,下意识地又开始剥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橘子来。
床头柜上铺着一层柔软的橘黄色垫子,北川凉的病房现在已经几乎脱离了几个月前的模样,坂柳有栖在新年的时候为这里搬来了大量的装饰物,她用一种蛮横而不讲道理的姿态把这件房间的主基调从冷色变成了暖色。
而因为上个月北川凉突然提出想买些书看,坂柳有栖便直接将自己病房里的那间大书架给送了过来,现在上面已经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没有一个人出现去阻止她的行为,或许其中有双方家长的授意,但其实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北川凉大概是会永远地留在这儿。
在意识到了这点后,坂柳有栖便又觉得她所装饰的不是一个属于北川凉的【家】,反而是一门属于北川凉的【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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