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表字。”薛霖答道。
他的父母早年就已身亡,家中仅剩的祖母不识几个字,他又没有什么师傅兄长,自然没人给他取表字了。
闻言,何温言停住了脚步,眼眸一转,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你取一个?”
“霖字,本义为久雨不止。民间又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dòng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想来阿霖出生时,父母也是十分喜悦的。”
活了二十多年,薛霖从未想过自己名字背后的含义,一个过去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又有什么时间去琢磨名字中的美好寓意呢?
可看着自己的小少爷如此认真地解读,他的心头滚烫。
“可我更希望你能看见雨过天晴时的第一缕阳光。”
何大少爷站在门廊里,对着薛老板展开笑颜,阳光透过他细软的头发,为乌黑的发丝镶上一层金边。
薛霖站在门廊下,仰望着眼前的何温言,便觉自己已然看见了阿言口中的那抹阳光。
“初阳。”
“你的表字便叫薛初阳如何?初阳亦有盛世的寓意。”
何温言仰头顺着晨光,眺望远处依稀可见的高大鼓楼,“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真正的盛世。”
此刻,两人虽相隔数米,却心意相通。
——
何温言在薛家矿场医院忙活了十多天,大部分的伤员都已经脱离了危险,搬回原来的住处,只有少部分重伤员还在留院观察。
何大少爷gān脆在矿场医院布置了一间实验室,开始了医药研究。
中药的草药味与西药的化学试剂味,同时在实验室中飘dàng,熏得旁人恨不得屏住呼吸,可何温言却戴着一只简陋的医用口罩,整日呆在实验室中。
又到了中午,茗兰敲响了实验室的房门。
“何小大夫,该去吃午饭了。”
片刻后,房间里传来何温言的声音:“你们先去吧,我再忙一会儿。”
茗兰也不是这么容易打发走的:“薛大哥知道你一旦忙起来便忘记吃饭和休息,特定嘱咐我,让我盯着你吃饭。”
房间里沉默许久,房门才慢慢打开。
“他就知道管着我。”
何大少爷听话地走出房门,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嘴上不高兴地嘟囔道。
茗兰面上带笑地劝说着:“那也是薛大哥关心你。”
在矿场医院呆了大半个月,茗兰的性子明显也开朗了不少。
何温言嘴上抱怨薛霖管得宽,心里却泛着甜味;
等吃完了午饭,他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时隔一个多月,从中草药中提取的消炎药剂终于获得了。
何温言举起那一支透明的试剂,眼底的兴奋随着泪光闪烁。
这支试剂若是实验成功,便意味着伤员受伤后的存活几率大大提升,外伤发炎的医治不再仅凭伤员自身的治愈能力。
当王力将试剂已成的消息告知薛老板时,薛老板手中的黑色钢笔倏地掉在了地板上,他猛然起身来不及套上外套,骑着黑马就朝矿场医院赶去。
当何温言在医院二楼实验室前看到薛霖时,薛老板身上的白衬衫极为凌乱,嘴里喘着粗气,一看便知是下了马就急匆匆地跑上来的。
“成了?”
何小大夫点点头,将手中的透明试剂递向他。
薛老板乌黑的瞳孔紧盯着眼前的试管,他的双手发烫,颤抖着不敢接过小小的试剂。
“不过……”
何温言脸上已经没有试剂初成时的喜悦了,他眉头紧蹙,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
“怎么了?”
“这药虽然已经研制出来,却不知道功效和用量,仍需要测试。”
何小大夫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在无法确定功效和剂量之前,试剂还不算完全成功。
这种药物的研发方式是全新的,就连西方也没有先例,何温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研发的试剂一定有效果。
“我会在小白鼠身上进行实验,观察有没有明显后遗症。只有经过多次实验获得大量数据,才能作用于人体。”何小大夫谨慎道。
薛霖也看出了何温言的担忧,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慢慢来。”
何温言却闭上双眼,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有些伤员实在是等不起,伤口每天都在恶化腐烂,腐肉割了好几次了,都不见伤口重新愈合。”
他每天听着受伤的矿工痛苦的哀嚎声,便愈发揪心,愈发想要加快实验速度。
薛老板自然也是心疼自己受重伤的兄弟们,他见过不少兄弟因伤口反复发炎感染,最后没熬过去。
薛霖深深叹了口气,坐在走廊旁边的长椅上,他低下头,手肘支撑在敞开的双腿上,双手纠结地相互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