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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酥泪眼迷蒙,还倔强地瞪着詹明德,显然是很不服气。
“说什么女孩比男孩更会学习,更擅长理科,你们在座的这些,又有几个超过了我?”
今天他站在这里,就证明老师的话是错误的,证明男孩在读书学习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女孩们也都讷讷的,詹明德微微一笑,说道:“什么时候考得过我再说吧,像你这样的男生,不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你只是个特例,不能代表全体。”
阮酥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你会赢!往前了数个几十年,科考中举,入朝为官的全是男人,根本没有你们女人的份!”
詹明德也没被他这话激怒,依旧笑笑:“那你更不应该认为老师是在以偏概全了。”
阮酥愣了,没听懂。
詹明德脾气很好地同他解释:“你要往前了数,成,你说的中举做官全是男人的时代,不就是只考文科,理科不沾边吗?直到姚皇为帝,朝廷才开设其它学科,这不恰恰说明男人不适合学理科?你们若是适合,早千八百年干什么去了呢?”
阮酥反驳道:“你这完全是诡辩,当时只是朝廷不重视理科——”
话没说完,詹明德打断了他,仍然是微笑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比斜眼冷笑还要令人恼火:“是女人当政之后,才有的改变,你能否认女人眼界宽格局大吗?阮同学,庆幸你生在好时代吧,否则你现在说不定还在背八股文呢。”
一位同学笑嘻嘻道:“詹明德说得对啊,阮同学,你说几十年前中举做官的全是男人,是不是忘了那会儿不许女人读书啊。”
又一位同学开口:“现在大曜可是允许男孩读书的哦,朝中男官少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整体不行呢?”
阮酥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气得不轻,胸脯快速起伏着,可惜他只有一张嘴,完全说不过对面。
老师清清嗓子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次咱们是要去比赛的,不管有什么矛盾,都等以后再说,别吵了别吵了。”
阮酥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眼眶通红,他怕被人看见,猛然往前一靠,把脸埋入臂弯,省得叫人知道他被气哭了。
女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男的真的很小心眼,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喜欢上纲上线。”
“谁说不是呢,真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以后谁家敢要。”
“万年老二有什么好得意的,什么时候考得过詹明德再说吧。”
这些话一字不差,尽数被阮酥听了个清楚,他倍觉羞耻,不由得攥起了手,连指甲刺破了掌心都没察觉到疼痛。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
詹明德本来并没有在意阮酥,但他身体颤抖得厉害,又恰好坐在她左前方,不必刻意去看,眼角余光便能瞧见他的异样。
……哆嗦的这么厉害,不会是得癫痫了吧。
忽地,她表情一变,整个人也坐了起来,身边
的同学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到,
问:“你怎么了?”
詹明德迟疑了好一会儿,
才将视线转移回来,
语气还带着点迟疑,
目光时不时朝阮酥所在的位置瞥。
她这奇怪的表现看得同学一阵茫然,随后对方眼睛一亮,凑近过:“阮酥不会是真的在想法子惹你注意吧?”
这年头的男孩都是很内向的,鲜少有人像阮酥这样张扬任性,当然人家的确有这个资本,而且他长得确实漂亮,除了总是喜欢针对詹明德外,其实没什么太大缺点。
詹明德没注意听同学说话,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掩饰住惊讶,做出一副困倦的表情,实则一刻不停地看着阮酥——
吸引她的当然不是什么美貌男孩,而是那一行一行如同浮云般滚动又消失,从无重复的字迹。
那是什么?
此时此刻,阮酥做梦也想不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看得见这些奇怪的字体。
大概是两个多月前,他生了一场病,因为从京城搬迁至乡下,阮酥一直有点水土不服,再加上郁结于心,所以生了病许久没好,但两个月前是最严重的时候,祖父说他险些就要烧死了。
那场大病过后,阮酥就发现自己眼前老是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
这些字有长有短,看起他已经痊愈,而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阮酥不敢同祖父说。
大曜的开国皇帝姚圣真在位时,上天便屡降祥瑞,以至于反姚党对鬼神之说恨之入骨,这原本是他们拿来针对姚皇的手段,结果却被对面利用了个彻底,偏他们还不能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好在阮酥很快发现,只要自己在心里默念关闭,这些字就会消失。
阮酥胜在年轻,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慢慢地,他发现这些字似乎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而且写这些字的人也并不知道他看得见,于是阮酥放下了心。
等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就发现,写字的人似乎对大曜很了解,而且时常说一些他看不懂的话……比如他在病好返校后,第一次迎面碰上詹明德时,原本稀稀拉拉不算特别多的话瞬间如同暴雨席卷而过,多的他都看不过来!
可惜这些话既不能暂停也不能倒退,如果错过了便彻底看不到了。
以前阮酥也讨厌事事压自己一头的詹明德,但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谁叫这些字第一眼看见詹明德就跟发了疯一样,各种吹捧赞美,而且要是阮酥没看错,这些字很确定詹明德以后会是大曜的掌权者!
怎么可能?
阮酥觉得它们肯定是在胡说,大曜是有朝廷的,当今帝王姓姚,詹明德要是会成为掌权者,就说明她是个乱臣贼子,可若是乱臣贼子,又为何不改国号?
阮酥想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讨厌詹明德。
方才他与詹明德对上,如此戏剧化的冲突令弹幕量激增,很多人都在感慨少年时期的詹明德便气势不俗,又说她是什么古往今来的
第一人……阮酥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最令他感到难堪的,是其中一条以为他看不见所以胡言乱语的弹幕:「酥酥现在对家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后小心吃苦哦。」
叫他酥酥也就算了,还说詹明德是他未来的家主?怎么可能!阮酥握紧了拳头,他是绝对不会赁给女人的,即便是要成家,也一定是要找个能上门的主儿!
被詹明德怼回来后,阮酥便在心里默念开启了弹幕器,他对弹幕只有开启和关闭的权限,实际上即便弹幕器处于关闭状态,另一端的观众也依旧能够通过直播观看他的现状。除非阮酥在睡觉洗澡和上厕所,这类隐私时刻,画面才会被关闭。
詹明德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了大曜的神奇之处,但弹幕器这种玩意儿,目前她也是头一回看到呢,而且这东西迄今为止她只在阮酥身上看见,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这就是欢喜冤家吧。」
「说起来詹明德好像一生只赁了一位夫从,是很少见的专情人了。」
「现在吵得这么狠,我都怀疑以后她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了。」
看得詹明德眉头紧蹙,什么意思,她以为大家说阮酥喜欢一号只是在开玩笑,原来这两人日后竟真的有一段因缘?
伸手戳了戳身旁的同学,指着阮酥所在的方向:“你看。()?()”
她想看看同学能不能看见这些字。
同学一脸茫然:“怎么了,怎么了??[(.)]???.の.の?()?()”
詹明德确认她看不见后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让你看看窗外,刚才有一棵好粗的树,怪壮观的。()?()”
同学:……
树有什么好看的!
詹明德想,以现在一号跟阮酥的年纪,即便日后真有什么,至少也得等个几年,可这些字如此信誓旦旦,仿佛亲眼所见,而且只自己跟瞧得见,阮酥应该也瞧得见,其她人却对此没有反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那些字一直在滚动,詹明德便难免注意着阮酥,这让同学感到奇怪,从前不管阮酥怎么挑衅,詹明德可都是不予理睬的。
由于情绪起伏过大,当天到达县城后,詹明德便与一号联系上了。
老师给分配的是两人间,詹明德和另外一位同学共住,这就导致她没法跟一号对话,只能用写字方式沟通。
同学以为她在做题,没有打扰,自然也就看不见詹明德拧得跟麻花一样的眉头。
一号的反应完全在詹明德意料之内,就是一堆问号。
「我跟阮酥?开什么玩笑,我看起来品味那么差吗?」
詹明德提笔在纸上写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头上出现的那些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号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詹明德又写:“那为何我也能看到呢?”
她和阮酥之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不成?
一号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跟阮酥除了是竞争对手外毫无关联,而且这竞争对手也是阮酥单方面的,她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对一个不如自己的
人()?(),
谁会拿他当对家?阮酥顶多算个下家。
詹明德捏着手里的笔▅()▅[(.)]?▅♀?♀?▅()?(),
忽然想到一件事:“咱们互换之前()?(),
你身上有发生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是她俩没有讨论过的()?(),
因为木已成舟,比起思考一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将眼下的生活过好。
一号问:「你呢?」
詹明德想了想说:“我没有,那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
一号在另一边也皱了眉,此时两人若能见面,恐怕会惊讶地发现彼此不仅长相相同,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她思索了半天,忽然问道:「那些东西真说我以后会成为大曜第一人?」
詹明德写了个嗯。
一号此时也很想不通,她的确很想要出人头地,做一番事业,但她从没有过谋反的念头,既然如此,她要怎样才能成为大曜第一人?而且还得是不更改国号的情况下。
奇怪。
詹明德想了想,又在纸上写:“我已经打听过了,托阮酥在学校里很高调的福,大约是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咱们俩互换身份差不多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请了挺长时间假在家养病。你说……会有关系吗?”
一号:「生病?他是怎么说的?」
詹明德一听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便追问:“什么意思?”
一号:「我给他摁水里去了。」
说完补充道:「就学校那个小水塘。」
詹明德扶额,“原因呢?”
原因很简单啊,阮酥实在是太烦人了,虽然一只苍蝇对一号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总在耳边嗡嗡嗡的叫谁能不烦?两个多月前,恰好出了月考成绩,阮酥第一次无限接近于一号,因为卷子难度中等。
两人总分只差了不到十分,双双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表扬,出来时阮酥不仅冲一号哼了一声,还挑衅了一句。
具体说了什么话一号不记得了,反正她挺不爽的。
詹明德:“……然后呢?”
一号:「然后我特意查了他们班的课表,知道他们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就跟老师说我肚子疼要上厕所,你知道的,男生喜欢躲懒,京城的大少爷尤其,我就抓住他,稍微教训了他一下喽。」
很过分吗?
一号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过分。
她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本来阮酥要真能考得过她也就算了,不能还成天像只青蛙似的蹦跶,这就很招人烦了,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詹明德揉了揉太阳穴:“他没告诉老师?也没请家长?”
一号:「我也奇怪着呢,我特意挑了个死角,保证没人看到,而且还戴了手套,就算他报官也没用,我都做好准备了,结果整个阮家都没动静。」
詹明德想起自己去到学校见到阮酥后,对方那一系列的行为,写道:「他很可能不记得这回事了。」
一号摸了摸下巴,说:「我下手有数,可能会呛几口水,但绝对不致命。」
詹明德:“我打听到的可是说他生了一
场大病啊。”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想到那群奇怪的字,兴许阮酥的病正是跟这个有关。
此时阮酥在房间里躺着,他不愿意跟别人住一起,所以额外开了一间上房,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对未来一片迷茫,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才算正确。
然后他打开了弹幕器。
其实他之所以这两个月增强了去找詹明德麻烦的频率,并不单纯是为了挑衅。
弹幕器以为他看不到,所以很多话说得肆无忌惮,比如未詹明德将是悬挂于高空的烈日,那阮酥大概就是被洒在地上的一滴水痕,烈日随意一晒,便化作水蒸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身为詹明德的夫从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
而且阮家也没有像阮酥期待的那样重回巅峰,甚至于他们连陨落都陨落的悄无声息,约莫是在五年后,阮家会卷入一桩大案——他们正是因此才返回祖籍避祸。
阮家至此不复存在,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阮酥。
至于他为何会与詹明德走在一起,被她赁作夫从,便是发这些弹幕的人都不知晓,这也是这个直播间所存在的意义。
阮酥这个直播间,观看的人并不多,也只有遇到詹明德的时候场子才会热起来,阮酥这些天跌跌撞撞的摸索着使用方法,大概知道了要通过足够多的观看人数以及赠送的礼物来获取积分,积分可以在右上的车型小图标里兑换物品。
他现在的积分少得可怜。
据说这个直播器,本来应该是绑定在詹明德身上的,结果阴错阳差绑错了人,阮酥仔细想过,自己之所以会生那么一场大病,就是被这个直播器绑定的缘故,因为他并不是它原本选中的宿主。
在看到如此之多的弹幕后,阮酥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知道了这么多,对于未的那样,他完全可以想办法拉拢詹明德,至少不要与她交恶,这样的话,阮家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准备再刷会题。
弹幕见他如此认真学习,纷纷感慨:
「看詹阮氏如此用功,我都不知该夸他还是该怜惜他,没意义啊……」
「好好学习也没什么错,以后回家相妻教子,正好可以把学识教给孩子嘛。」
「算算时间,距离大曜禁止男子入朝为官,是不是还有二十年啊?」
「前面的,二十年多说了,也就十六七年吧,到时候连皇帝都不复存在了。」
阮酥这下没法再继续做题了,他盯着弹幕器发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心想问,又担心被人知道自己看得见弹幕会招来灾祸,因此只能忍着,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好。如此糟糕的状态,也就别想着能在考场上超常发挥了。
总之考完试后,其她人精神头都挺足,只有阮酥眼下一片青黑,一看便知道没休息好。
他心乱如麻
,总是忍不住朝詹明德看,尤其是在知道她未来将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的前提下。
「阮家想要逃过一劫,要是詹明德愿意帮忙,难度应该不大。」
「基本不可能,阮家估计是犯了大事儿的,詹明德不是那种会徇私的人,而且她是在阮家倒了之后才跟詹阮氏有关系的。」
「这绝对不是爱情,纯粹是心善可怜詹阮氏吧。」
……
阮酥看着这些弹幕,顿觉一阵头重脚轻,他本来就气性大,被弹幕一刺激,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倒。
这可把带队老师吓了一跳,孩子出来时健健康康,怎么考了个试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回去她怎么和家长交代?
赶紧把人抱起来去找大夫,出于某种原因,詹明德也跟了过去。
阮酥倒之前没想着关弹幕器,自然也就不知道詹明德能看见。
果然,詹明德一出现,原本不温不火的直播间迅速开始上人,詹明德对弹幕所说的,一号和阮酥的故事不感兴趣,她提取到了更关键的信息:阮家大案。
正常情况下,阮家急流勇退,搬迁至乡下,便表明了不愿相争的态度,在这个前提下,除非皇帝心眼儿真比针眼小,否则有极大可能不会再对阮家出手。
一个已经退出权力争夺舞台的家族,不足为惧,想要处理他们太简单了,皇帝甚至无需自己动手。
既然阮家想退,皇帝也允许他们退,那阮家究竟是又做了什么,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呢?
詹明德跟一号相识不久,要说彼此知根知底那肯定不见得,但女人之间总有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她觉得一号不是那种会因女男情长便罔顾事实隐瞒真相的人,假如弹幕说的是真的,一号真赁了阮酥,那阮酥身上一定有某种特殊之处。
可惜这一切都是在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查也无处可查。
弹幕器因为阮酥的晕倒以及詹明德的到了什么。
这些字体背后的人又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呢?难道纯粹是将这个世界的人当作热闹在看?对于大曜的了解又从何而来呢?
完全是詹明德无法参透的问题,除了一号她还找不到人商量。
看样子,她得想点别的办法了。
弹幕不知道詹明德心中在想什么,它们只知道阮酥晕倒,詹明德竟随同一起来了医馆,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两人当真有私情?怪不得日后会走到一起呢。
远在源国的一号狠狠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