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
“那就中餐?”
“可以。”
“口味清淡,还是重一点?北京烤鸭还是明炉烧鹅?糖醋里脊还是水煮鱼?喜欢吃辣吗?除了葱姜蒜还有别的忌口吗?”
面对连珠炮似的问题,傅亚瑟只有一个答案:“选你想选的,不用考虑我。”
“那不行。”女孩朝前挪了挪,从座椅间隙朝他郑重强调,“是请你吃饭,当然要以你的口味优先。我可不想欠谁的!”
“对我来说,食物只有一种意义,就是能不能满足人体营养需求。”
“不愧是医生。”秦椒撇撇嘴,缩回后座,下一秒又凑上前,“有什么你吃了会过敏吗?”
最后,她忍着荷包大出血的心痛,毅然选择了一家米其林一星的中餐馆。
据称在伦敦开业十几年,是伦敦乃至欧洲最具影响力的中餐馆,几道招牌菜都拿过各种国际奖项。
也是她在满汉楼后厨捏小笼包时,暗自憧憬的殿堂。
“这家?不行。”傅亚瑟听了店名就断然否决。
秦椒扫了眼网页上的人均预算,强调:“我请客!”
“上个月米其林的最新伦敦指南才推出,这家店升了一颗星,现在正是一座难求。不提前两三周预约,一定没有位置。”傅亚瑟解释道。
秦椒诧异:“咦,你还蛮懂行的,不是说对美食没有兴趣?”
“的确没有兴趣。我所知的全拜病人所赐。每年榜单揭晓后的三个月,消化内科,尤其是肝病专科的患者数量激增。”
秦椒又报了几家店名,同样遭到否决。
“喂,其实你就是那种说着随便,但点菜时就这样不吃,那样也不吃的人,对不对?!”
“有两家同样需要预约,一家要求正装出席。还有一家远在郊区,这个时间赶过去也该打烊了。”
“最后这家呢?”
“他家提供的猪肉细菌超标。我有一个病人……”
“OK,你来挑!”
傅亚瑟想了想:“如果想吃中餐,眼下的最佳选择还是唐人街。”
“不,不去唐人街!”
秦椒朝司机位瞟了一眼,解释道:“别误会,才不是怕被同事……呃,前同事撞见。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傅亚瑟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其实是因为菜品啦。我在满汉楼做了两年,周围的餐馆情况都清楚。几家主打粤菜的还不错,其他的……”
她一副泄露业内机密的表情,声音也低了几分:“真的不行!火锅里的辣椒和香料品种不全也就算了,糖醋排骨用番茄酱能忍吗?还有家川菜馆更离谱,厨师既不是四川人,也从没去过四川,是在洛杉矶跟一个新加坡人学的川菜。”
“如果想吃川菜……”傅亚瑟转动方向盘,“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用预约。”
“太好了!”秦椒此时心情已全然放晴,“吃东西最好就是当地人带路!是家老店吗?”
“嗯,开了快八十年。店不大,不过厨师的祖上真的是四川人。”
“哇哦!”秦椒一拍椅背,“要的就是这种苍蝇馆子,味道肯定巴适!”
傅亚瑟想说那家店虽然老旧但卫生良好,不可能有苍蝇。也想提醒她,自己并不能保证菜品口味有多好。除了厨师的籍贯靠谱,说不定一切都比她嫌弃的那几家还要更糟。
毕竟那只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家庭餐馆。
瞟了眼后视镜,他选择闭嘴。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迸发的光彩太快乐,也太热烈。
就像小猫看见蝴蝶。
叫人不忍熄灭。
第11章 欢迎来到熊猫饭店
捷豹一路飞驶。
夜色已深,窗外华灯流彩。
秦椒不知道一闪而过的希腊式建筑,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英博物馆;也不知道自己与多国美味云集的考文垂花园,一度只有数步之遥;泰晤士河两岸的灯火酒绿中,又有多少她在娱乐新闻里听过的名字正在举杯畅饮。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伦敦。
满汉楼每日打烊后,她和同事坐“员工车”回宿舍,总是一上车就抓紧时间打盹。男厨师放松下来,总有些妇孺不宜的玩笑要开,她就独自缩在最靠后的角落里,用背包把脸挡住。
那个角落没有窗户。
只有闷热和浑浊的空气。
秦椒用手指尖轻轻戳了下捷豹的车窗:“可以开窗吗?”
她没听到回应,车窗却缓缓降下数厘米。恰好能让晚风吹入,又不至于让车内降温太快。
“舒服!”
她以手压住刘海,近似贪婪地呼吸。冷风料峭,满挟河水的潮气,是她暌违已久的气息。
“我家旁边也有一条河,叫锦江。河边也有好多馆子,火锅、串串、钵钵鸡,烧烤、蹄花、小龙虾……想吃啥子吃啥子!”
一不留神,家乡话又冒出来了。
她又感叹了几句,驾驶座上终于有了动静:“萨默塞特公爵府,车窗左舷。”
秦椒愣了楞才意识到,这公交报站式的发言,是傅亚瑟在为她介绍沿途景点。
行吧,大概是机器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导游的责任。
可萨默塞特公爵又是哪位?
“圣殿。这片公园背后有个画廊。”过了几秒,傅亚瑟又补充道,“除了画展,科技和工业展览也很出色。”
秦椒点点头:“我去过唐人街旁边的那个画廊,相当赞。特别是有个画家,画的葡萄水灵灵还带霜,一看就特别甜!我想想,名字叫……鲁什么斯来着?”
“鲁本斯,巴洛克画派的早期代表人物。国家画廊里有他多幅作品,最杰出的一副应该是《参孙与达利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