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渐暖,此刻却是杀意凛然!
大军纵马呼啸,由车悬箭阵变幻偃月箭阵。
一支支利箭燃着烈火,在战马迂回间从天而降!
箭矢密集紧凑,每次近千支,毫无间歇,络绎不绝!
如同一道道火流星,自空中划过,统统落到同一艘商船上。
商船上烈火熊熊,喊叫声堪比江岸的战马咆哮。
一个个商行护卫咒骂连连,相继跳水逃遁!
被火油点燃,只有泥沙可灭,他们根本毫无办法。
只能静看商船被烧得解体,缓缓沉没!
纵然他们手中皆有刀兵,也终究不敢跟朝廷大军硬拼!
江岸上,已经搭起了一座简易军帐。
陆远坐在帐中,若无其事,静等糜家反应!
典韦,黄忠,赵云都已在外指挥,只有郭嘉还在帐中,与陆远闲聊。
没一会儿,典韦提着一个老者,大步流星进了大帐,咧嘴一笑:“主公,这是糜家商行的东主,负责江面船队,说是要与你谈谈!”
他随手一抛,手中老者直接“噗通”一声,被摔到了陆远身前。
老者一身锦衣,很是华贵。
只不过此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一摔之下,更是险些背过气去。
看清陆远,匆忙呼呼喘了几口粗气,一脸焦虑道:“草民糜家商行,广陵分行东主糜福,见过将军!”
“糜家商行,竟然还有分行!”
陆远不自禁搓了搓下巴,乐呵呵道:“我军在此练兵,你无故前来,意欲何为!”
他心头暗喜,这么快就打出了反应,看来糜家再是富有,也依旧舍不得这些商船!
自己练兵,果然掐住了这头肥羊的命脉!
只不过自古官商是一家,想来此刻糜家家主,应该正和陶谦商量对策。
因此才会让这个广陵分行,最近的商行东主前来。
“将军,您在此练兵,却烧了我糜家的商船啊!”
糜福一脸苦涩:“我糜家世代经商,从不与官府交恶,这次却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有事您说一声即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他心头暗骂不已,烧了他的船,竟然还说他是无故前来!
这个陆扒皮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为了难民自绝于天下,如今已经不要脸了!
可惜他们被烧了商船,家主却还在商量,只让自己前来缓和关系!
自己也只能壮着胆子,面对这头择人而噬的饿虎!
“陆某缺粮!”
陆远兴致缺缺,不以为意道:“你一个分行的东主而已,此事和你相谈,你做得了主吗!”
他虽然不知对方心思,但也知道如今乱世,事关粮食,各个家族都看重的紧!
“草民只是一家奴,此事……还需家主定夺!”
糜福面色如土,语气颤颤:“但将军要谈钱粮,起码得先罢兵啊!这些商船中多有豫州奴隶,如果让他们逃了,我糜家必然损失惨重,到时即便有心,怕是也没钱支持将军!”
他听着帐外战马呼啸,心头更是急不可耐!
那些奴隶只是托词,逃了还能再抓,商船才是他的心尖肉!
但现在几乎每一刻钟,都会有一艘商船被烧得解体,沉没!
偏偏商船在江面行驶,再快也快不过战马,再逃也逃不上陆地!
“你也是奴隶,难道不会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陆远脸色一沉,起身向帐外看了看,只见江面上浓烟滔天,烈焰熊熊。
一艘艘商船已经大乱,大量护卫跳水逃遁,使得很多船只根本无人看管!
以至于中心处的商船,终于露出了阁楼上的一角。
无数百姓衣衫褴褛,形容枯败,却还被捆住了手脚,如同牛羊一般连成串,在船内艰难挪动,用牙齿咬着彼此的绳索,试图逃脱!
如此光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即便是他这等沙场行走,身后血流成河的行伍老卒,也难免动容。
正是因为同样为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陆远没再多看,转身盯向糜福,目光幽幽。
“我是家奴,与这些贱奴不同!”
糜福一个哆嗦,匆忙跪地解释:“这些贱奴都是来自豫州,与扬州无关,如果将军毁了我糜家这笔财富,还如何与我糜家相谈?此事还请将军三思!”
他依旧未说自己真正在意的是商船,正是商人心计使然。
奴隶逃了或者死了,都可以再抓,但商船却是他糜家根本。
徐州北接青州,东靠大海,西临豫州,南抵长江,正适合海上贸易!
这些商船虽然对偌大糜家不算什么,却是他广陵商行的命脉。
每一艘商船沉没,都让他心头滴血!
“混账话!大军练兵,岂容旁人置喙!”
陆远面沉似水:“陆某不只缺粮,也缺奴隶,你们船内这些,你开个价吧!你如果还做不了主,那就是来此胡闹,贻误军机了,明白吗!”
他心头了然,怕是此刻豫州战乱,已经波及到了梁国和陈国。
毕竟如今豫州风起云涌,袁术,曹操,刘岱都在争夺。
而这些奴隶,要么是袁术等人卖出,要么是糜家以口粮诓骗而来。
下场却都一样,要被糜家经海上丝绸之路,卖到西域大秦!
这是时代的悲哀,大汉律法中十二条关于家财的律令,就有五条事关奴隶。
即便是大将军卫青武功赫赫,也难逃平阳公主府的骑奴出身。
以至于史书留名,‘又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
“价格……市面价格是一贯……”
糜福哆哆嗦嗦,咽着口水,小心翼翼试探:“我们糜家虽然只做海上贸易,这些奴隶卖去西域大秦,往来之间就可获利三十余倍!但如果是将军需要,我可以做主无偿赠送,只愿与将军结个善缘!”
他心思百转,自然听懂了如果还做不了主,自己贻误军机的下场!
那就是真正扒皮了!
说了一堆,也只为卖个人情!
“一贯……价值三头羊,你们有心了!”
陆远陡然面色阴沉下来,没有一丝情感外露,淡淡开口:“出去安排吧,陆某全要了!如果这些奴隶没有损伤,陆某收下你的善缘!如果稍有差池,陆某砍了你全家脑袋!”
他从不曾自诩君子,更不是悲天悯人的善人。
慈不掌兵,大军主将,沙场沃血,容不得一丝妇人之仁!
心中志向,也只是刀兵开路,护佑自己治下百姓,顾不得其它地方!
不过此刻心头却波涛汹涌,怒不可遏,少有如此森冷杀机!
这群混蛋在境内贩奴就算了,竟然还把大汉百姓卖去西域!
简直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
糜福一个激灵,只觉得寒意刺骨,匆匆起身,人却直接被典韦提了出去!
身子忽忽悠悠,脑中浑浑噩噩,只记得这个陆扒皮的一句话。
稍有差池,就砍了他全家脑袋!
大帐内,郭嘉看着陆远,轻叹一声:“将军,不可意气用事,毁了这次敲山震虎!大仁不仁,大义不义,我扬州还有更多百姓,等着将军为他们争口吃食!”
他智慧通达,心中始终清楚,他们此行是来敲诈钱粮的!
如果为了一时意气,在徐州耽搁,只会让扬州更多百姓因此受灾!
“奉孝放心,道理我懂!”
陆远松了松拳头,轻吐浊气:“大军战略已定,我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害死更多百姓!不过徐州糜家,却得为他们所行之事,付出代价!”
他身在行伍,自然分得清轻重!
如今他扬州大军毕竟还未回归,他也没有手持利刃!
不过糜家敢把百姓贩卖到西域,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个毒瘤斩草除根!
甚至徐州陶谦,能容忍糜家如此行事,也难逃一死!
大帐内一片宁静,只有外面战马呼啸之声!
过了良久,忽然传出无数哭哭啼啼之音!
哀嚎遍野!
典韦拎着糜福进帐,大咧咧道:“主公,那些奴隶已经上岸了,现在怎么办?”
糜福极力仰面,讪讪笑道:“将军,二十万贯,草民一文不取,只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商船,与我糜家结个善缘……”
他实则急迫不已,外面的大军还在练兵!
他糜家的商船,依旧一艘艘沉没!
偏偏这个陆扒皮,始终不曾松口!
而他糜家家主,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你有心了,陆某收了你这份人情!”
陆远面无表情:“为了你这份善缘,陆某就赏你个痛快吧!也好让糜竺快点前来!”
刀光闪过,大帐内猛地多了一声惨叫,一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