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童慧云、王全洲带着他们三岁的女儿王雅琴回来了。
因为王家那边的父母早已去世,故而他们每年过年都是来童家过的。
安怡极其讨厌他们。
嫌贫爱富,捧高踩低,挑拨离间。
仿佛没什么烂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宋芳梅在外面工作非常肯吃苦,但嘴笨,不怎么擅长交际。又吃了没文化的亏,年龄大了,很多东西都学不会,所以在外面工作了这么多年,工资依旧不高。
而童先海就更莫说了,好吃懒做,半点不肯努力。性格还差得很,一点小摩擦就能跟人打架,钱没挣到不说,在外面还把人得罪不少。
没有钱,便成了这个家里最底层的存在。
童慧云和王全洲两个瞧不起他们,平常有事没事、明里暗里总爱酸言酸语地讥讽他们。
丝毫不把哥哥嫂嫂放在眼里。
偏偏就这,在他们和宋芳梅之间,童先海还更向着他们一些。完全把宋芳梅和两个孩子当外人。
可以说,宋芳梅和童先海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差,这其中原因,有不少都是童慧云他们的功劳。
甚至于这两年何素珍对于童先海这个儿子越来越失望,与宋芳梅婆媳关系越来越差,连带着对安怡也没有从前那般疼爱。
其中种种,全赖了他们那张烂嘴。
两张丑恶的嘴脸,像是会变戏法似的,到了家庭条件好的童海蓉面前,又立马变得谄媚,百般讨好。
每天都得第一时间拿最新鲜的猪肉、猪腿这些一大早往杜家送。
以至于杜涛也以为他们懂事明理。
两相对比之下,也就受影响看不惯童先海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了。
若是这个家里少了他们,说不定能少不少矛盾。
所以,每次安怡都是非常讨厌他们回来的。
若不是因为现在年龄大了,何素珍会要求她帮忙干事,她会恨不得天天待在董家不回去。
那两个人不要脸到了什么地步?
安怡在谢家拿回来的鸡蛋、零食、补品,一口没舍得吃。
结果童慧云一回来,转眼就把所有东西锁进了她房间的柜子里。说什么她家王雅琴小,要给她孩子补身体。
给她孩子补身体?她怎么不自己去买?
她家王雅琴吃得白白胖胖的,到现在都还在喝奶粉,什么钙铁锌一个劲儿地补,可比安怡的身体好了不知多少。
宋芳梅气不过,又与她吵了起来。
结果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不仅没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反倒还一致将枪口对准了宋芳梅。
“大年三十的,还能不能安生过个好年了?雅琴现在还小,是该补身体的时候。安怡大了,少吃几口能怎么样?”
这是何素珍说的。
居然是何素珍说的!
安怡早知道这一年来因为童慧云夫妻俩生意越来越红火,导致何素珍越来越对童先海失望,也越来越看宋芳梅不顺眼。
甚至把曾经对她的爱都转移到了王雅琴身上。
可她一直还依旧对何素珍感情最深。
那毕竟是她将近十四年日夜相处的亲人,是曾经最疼爱她的奶奶。
当听到那句话从何素珍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呆滞,鼻子一酸,眼眶里便蓄了泪。
那一刻,恍若被全世界背叛,恍若被全世界抛弃。
单薄的身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狂风卷起,却不知该飘向何处。
原来,连她曾以为最亲的奶奶也不在乎她了吗?
人心,原来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她心痛,可她似乎还是恨不起来。
她貌似,遗传了妈妈的懦弱。
只默默把伤口藏起来独自舔舐,把一切罪责拦到自己身上。
若是她不曾出生,或许妈妈不会因为又生了个女儿而受更多的白眼。
若是她不曾出生,妈妈就不用花这么多钱在她身上,生活或许就会比现在好地多。
若是她不曾出生······
自责,愧疚,自我怀疑,仿佛她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她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只剩下二十岁的童欣然为了保护妈妈而孤军奋战。
“今天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妈,我跟她拼命!”
她举着锄头,恶狠狠地瞪着众人。就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挡在宋芳梅跟前。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长这么大,就是让你拿着锄头来打老子的?”
童先海作势就要来夺她锄头,却不想她动了真格的,见她举起锄头就要砍下来,吓得赶忙后退。
“呸!”,只看童欣然啐了一口:“我长这么大,什么钱不是我妈出的?你给过我妈一分钱吗?你给我买过一件衣服吗?”
他供她吃穿?
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老子没供你吃穿?你妈在家养你到四岁,没出去挣过一分钱,那四年不是老子拿钱养你们,你能活到这么大?”
“就那四年你也好意思说。除了那四年,你还拿过一分钱吗?”
“你······”童先海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童欣然去a市闯了两年,回来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关键这些,他都无法反驳。
“我什么?”童欣然也是越说越怒:“有你这样的爸我都臊得慌,就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爸?
在沿海那一年你怎么对我的?不是打就是骂,三天就打坏一只衣架,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
只怕连畜生都不如。”
童欣然呸地吐出口水。
既然他从没有认过她这个女儿,那她何必又认这个爸?
“你敢再说一句!”童先海无法反驳,便恼羞成怒了。
“我说又怎么了?你来,你有本事冲上来,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锄头硬!”
压抑许久的情绪,总会有爆发的时候。
童欣然也是彻底豁出去了。
今天,谁也别想欺负她们娘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