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寒冷了许多。
寒假,董皓月依旧没回来。
安怡成了专门给王子易洗尿片的丫鬟,一双手又开始冻地红肿皲裂。
好在过年这三天,家里的习俗是停止一切家务劳作,她才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大年初三的早上,去村口跟童欣然和宋芳梅打了电话,表示自己在家一切都好,让她们不用担心。
又千叮万嘱,让她们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过后便去了董家的院子,坐在石磨上,听着音乐盒里的铃声,望着盒子里转动的两个小人发呆。
这地方,已经成了她的秘密基地,成了她治愈舔舐伤口的庇护所。
懒洋洋的太阳没有丝毫温度,废弃的石槽中,前段时间下的雨水在昨晚霜降后结冰,到这会儿都还没有融化。
过去一年,这院子里已生满杂草,就连那屋顶的瓦片也开始破损脱落。
萧条的景象没有半丝生机,似乎预示着曾在这里住过的人再也不会出现。
在学校里受陈萌萌欺负的委屈,掺和着对董家兄妹的思念,那种绝望与恐慌就像是汹涌的海水般将她淹没。
让她无法呼吸。
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接触到空气瞬间便没了温度。
一阵寒风吹来,泪水滑过的地方就像是被针刺一样地疼痛。
想起那个夜晚,繁星满天。
皓月的笑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柔又灿烂,说会给她买这世上最漂亮的婚纱。
他们一起幻想未来幸福的生活。
一座带花圃的大房子,全家人其乐融融地住在一起,栽花弄草,养鱼逗猫······
她一直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等着皓月回来带她去玉龙雪山看一米阳光。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他仿佛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仿佛以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她想要相信皓月会回来,也始终坚信他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才无法带给她消息。
可是,可是心底依旧藏不住地害怕。
害怕,她是被抛弃了。
她长在这穷山沟里,还生在那样的家庭,像a市那样繁华的地方,只怕随随便便一个女孩子都比她好吧?
像皓月那样优秀的人,理所应当会被很多人追求。
漂亮的女孩子太多,很难让人不动心吧?
是不是,其实已经将她忘了?
坐在石磨上,将头埋进双腿之间,蜷缩在一团。
哭得泣不成声。
她害怕。
从小被爷爷打骂,被幺姑一家欺负,被亲戚、外人瞧不起是个女孩儿,被嘲笑穷,受尽了白眼。
甚至后来连奶奶也不再疼她,妈妈将她视作唯一的希望,加注在她身上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
在这灰暗的世界里,皓月就像是一束光,照亮她的生命。是在她受到委屈后唯一的依赖。
她害怕,害怕自此以后,这束光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却不知,在大洋彼岸的董皓月已经为了她彻底与董娇娇撕破脸。
“我只让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难道让我打个电话都不可以吗?”
他知道安怡的性格,这么久没消息,她一定会很害怕,一定会胡思乱想。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忍耐下去。
即使不能回国,至少打个电话回去让安怡心安也好。
可是当他想找董秋淑问电话号码的时候被董娇娇发现,说什么也不准董秋淑把号码告诉他。
“你现在该做的是安心读书。”
原来,她其实早就看出来董皓月与安怡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从小缺少教育的机会,她没怎么读过书,以至于后来在社会中闯荡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那成了她的遗憾。
所以她把学习看得很重,坚决不允许董皓月两兄妹在大学毕业之前有任何事影响到学习。
特别是恋爱。
她已经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那已经成了她眼中最可笑、最不值钱的。
所以,她绝不会允许董皓月与安怡有任何联系,她要的,是他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她要的,是让尹旭东后悔抛弃了这个家。
是要狠狠地把那个男人踩在脚下!
董皓月已经被她的偏执折磨地发狂:“安心读书?我只是打个电话而已,难道也会影响学习吗?”
董娇娇却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总之,你不准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才十九岁,哪里晓得爱情是什么?不过是跟她待得久了,自以为是的爱情罢了。等到上了大学,见过的女孩子多了,你自然而然就会忘了她。”
她只当董皓月对安怡的爱是不成熟的,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爱。
董皓月却是要被她气得发疯:“十九岁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爱情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的吗?
你们总是以年龄为借口,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八九岁的身体里住着十几二十岁的灵魂?
你说你爱我们,却一声不吭地将我和星星丢在童家沟,一丢就是半年。
陌生的环境,忍受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你知道那半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说你不容易,我体谅你的苦处。怕你担心,我受了委屈、吃了苦,可曾跟你抱怨过半句?
我没有童年,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长大成人。我不小了,我知道我要什么。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
我知道你恨爸爸,所以从不敢在你面前提起他。可是你也该体谅体谅这十年来我们有多缺乏父爱,星星想爸爸,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准许她打?
我们只是想打个电话,没说要离开你,为什么连这也不允许?
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
那一刻,他彻底爆发了,吼出了多年来的怨气。
妈妈不容易,他很理解。作为一个哥哥,他还要保护妹妹。
所以他不得不坚强。
可那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那时候,妈妈只有每年过年才回来,爸爸更是从来没见过他们一眼。
虽然外婆疼爱他们,可是,他更需要来自父母的爱呀!
那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再坚强又能坚强到哪儿去呢?
谁又能来理解他?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心爱之人,一颗心有了托付。
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
他真是,要被这偏执的妈妈折磨出精神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