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打算再观察半年再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个必要了，郗羽今年过年都没回帝都。”
随影神色不变，但眼神暗了下去，敏锐地察觉有些事情，居然被这家伙给发现了端倪。
肖明楚并没有观察随影的表情，他还是专注地注视着天空。
——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空却仿佛一成不变，从始至终地澄澈。
帝都实小可以说是集齐了全帝都所有小二世祖的地方，孩子们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天真是真的比s市的孩子天真，残忍倒是不比s市的孩子温和。
小孩子天真的残忍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在大人观念的影响下，孩子们天生有着地域优越感，没有长辈那一层人情世故的高情商遮盖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对外来户籍的孩子表现出了强烈的排外与敌意。
比较规矩的，就是疏离冷漠，但不是所有二代n代都规规矩矩总有几个刺头，若是遇上了，真不如被孤立。
肖明楚的户籍所在地是s市，但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是在帝都念的幼儿园，其实帝实是有隐形规定只招收帝都人，但由于他父母工作的特殊性，他破例被政府安排进去了。
高层们知道这些，别人可不知道，在他人眼中，由于肖父母的身份受到高层保护被隐瞒，肖明楚就只是个普通的富裕阶级孩子幸运地踏进另一个阶级罢了。
孩子们的欺凌并不是那么地令人意外。
但就肖明楚的性子，他无所谓疏离孤立，只要他的生活不受干扰，他完全不受影响。
孩子们做出一些行为是希望有成效的，他们做出了孤立这一举动，希望得到的成效就是肖明楚的心理崩溃，而不是他这个满不在乎的态度，于是，慢慢地，一小部分的孩子行为越来越过激，到后来，则演变成一个班大部分的孩子。
肖明楚其实知道自己在受到欺凌，但他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对他的伤害，毕竟那些孩子的孤立他无所谓，那些幼稚的举动在他看来更是可笑至极，偶尔会让他有点情绪反应的关于他家庭的话语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在瞎编，心理上知道这一点，刚产生的恼怒立刻被无语取代。
老师们也不是没发现，但他们自我说服这个班的孩子大部分非富即贵，也没有做出什么真的很过分的事情，再说了，当事人还没有来求助呢，他们就算制止了有什么用，这些孩子可一个个都是记仇的，若他们制止说不定私底下还更过分，更何况他们也没做出什么落井下石看这孩子是外地人就任由小金汤匙们表面上欺负他的举动。
这种情况维持了整整一年，直到被初来乍到一年级的郗羽发现后才被阻止。
虽然郗羽刚到帝实比肖明楚自己还人生地不熟，但没关系，她有哥，还是个已经混到六年级的大魔王级别的哥，有这个哥再加上有末成晓这些“干哥”就足够让郗羽在帝实横着走了，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哦，当然，就算没有她哥在，她也不怕就是了。
她不需要自己老哥这些“恶势力”，但是小弱鸡肖明楚显然需要啊。
要相信，郗文的小弟遍布帝小六个年段，足够把肖明楚保护得毫发无伤了。
不过，鉴于郗文已经要升上初中部，怕他走后保护肖明楚的小弟们不用心，郗羽还是选择把肖明楚拖来训练了。
嗯，一点不见外地教了他郗家的训练方法。
【为什么要学这个？】
她似乎很奇怪，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理解，【因为学了就算没人保护你也不会有人敢再欺负你了啊。】
【虽然谢谢你，但其实我不需要有人保护我的，而且这对我来说其实算不上欺负。】
郗羽歪头看他，刚训练完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汗珠划过，大大的桃花眼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试图理解他的想法。
她好像理解了。
在郗羽笑起来的时候肖明楚盯着她的眼睛这样想道。
【你不觉得每天学习太无聊了吗？我想你的同学肯定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一直来找你的，你好好训练才能更好地和他们“玩”啊。】
【他们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没兴趣和他们玩。】
肖明楚实话实说。
但是他一说完，郗羽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肩膀小弧度地耸动。他看着她充满笑意的眼睛，试图找出让她发笑的原因。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呢？】将笑意止住，她笑眯眯地问他。
【因为你也在看我啊。】几乎不需要思考，这个答案就直接跳进肖明楚脑中
嗯，铺垫好了。
【没错呀，你看我是因为我也看着你，我看着你是因为我想看着你，说明我心里有这个意愿，但是光我有这个意愿是没办法让我们两个对视的，要你也做出回应才可以。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就好像在一个很大的小说世界里一样，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而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是npc，而在小说世界里面，会主动去触发对话事件的，才会成为别人世界里的主角或者配角】
肖明楚本来脑子还在思考郗羽从对视转到小说世界上的逻辑性在哪里，她后面关于主角与npc的说法一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主角或者npc很重要吗？我不需要也没兴趣进入那些人的世界里。】
【重不重要吗……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吧，但一个人的世界中，主角只可能会和主角或者配角有联系，却不会和npc有联系。打个比方，假如我还是遇见了你，但我没打破你的现状而和其他人一样选择无视，那么在你的世界里我也就只是一个npc，而不是郗羽】
【主角和配角的身份是固定的吗？】
【谁知道呢。】刚训练完的郗小羽脾气还不错，没那么容易不耐烦，她抬头看向天空，眯起眼不知道在回忆谁，【也许不固定吧，我有个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她没有和我一起上小学，才过了个年，我对她就只剩下一些印象，那些记忆里的感情我全忘记了，她曾经也是我世界里的主角，但也许现在成为配角了吧。】
正处在好奇心旺盛但是没有人为他解答难得找到一个发泄口的肖明楚继续举手了，【主角和配角有什么区别吗，你是怎么区分的？】
郗羽似乎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低下头认真想了想才回答，【主角大概就是和个体关系好，灵魂契合，出现在个体身边时间长的吧？配角就是相对出现时间比较短的，但和个体的关系不一定好但一定远远比npc来得多的……吧？】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成为我世界里的主角吗？】
【不是，你这说的我压力有点大。其实实话说，不管你是肖明楚还是明楚肖我都会帮的。】
【你不觉得麻烦吗？帮助一个人后续麻烦很多的。】
郗羽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收回视线，可爱的小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也没有很麻烦，具体保护你又不是我亲自去，我最多就教教你自保的方法，再多说几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没劲开始觉得麻烦了也不教就直接走了也是有可能的。】
肖明楚：【……别，我学。】
【那起来，去训练。他们主动来找你玩，你当然要“好好”陪他们玩。】
郗羽轻哼一声就要起立，跟郗羽差不多高的肖明楚拉住她的校服下摆，精致的小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如果有一天我转学走了，我也会成为你世界里的配角吗？】
【说不定呢，但是如果我不记得你了，你不是还可以主动来触发我这个‘npc’进行对话嘛。】
——
随影听完肖明楚这一段回忆，璀璨的笑意在眼中根本藏不住一点，他当然知道郗小羽这一个npc论。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发现了吧。我描述的郗羽，和你现在相处的小同大异。”
少年黑眸懒散，压根没有想要回忆对比二者区别的想法，“人嘛，”他轻笑了声，语气晦涩，“总是会变的，你描述的以前，和你的现在不也差别很大？”
肖明楚眉头皱起，“你也说了，小羽在那种类型的家族，以她的记忆力，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认不出我？”
“哪里没可能了。”随影站起身，推开身后的铁门向楼梯走去，向后面挥挥手，“韩子轩都可能认真学习，阿羽不记得你很奇怪吗？我想我知道阿羽口中那个发小是谁，是陈欣玥吧？人虽然是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手机联络又不是没有，你呢，除了那短暂的训练，你和阿羽可没有其他接触吧？拜拜了您嘞，小爷回去睡觉了。”
肖明楚剩下的话都还在肚子里没出去：“……”他好久没这么憋气过了。看来下一次和这狗学弟谈话就不能铺垫，得一次性都秃噜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随影这件没影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在这个s市，随影才是那个真正和郗羽知根知底的人吧，只有告诉他，观察他的反应，他才能判断自己的直觉可不可信。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在小云和小羽的事情上，他的直觉却常常有失偏颇。
不过这件事情，他更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出错，他更宁愿相信自己无足轻重所以郗羽才会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也许那些传闻只是被断章取义，也许只是他了解得并不全面。
也许，这所谓的“第三件事”，只是他的错觉。
陈欣玥，他知道这个人，低他一级的学妹，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她是郗羽的发小，只知道这个全校闻名的漂亮女生来自帝都。
同样是转到异地读书，陈欣玥的处境和他当初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了。
人家很优秀，不管是人缘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过好像上一年转学走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那时就知道这人是郗羽的发小的话，也许他会更关注这件事情吧。
他沉静地注视着随影离开的背影。
背影一直在离开的途中，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