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伶已经不在那里了。
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耀眼的阳光、白色的沙滩,就连潮水的味道也没留下。眼前只有隧道苑如永远地延续着。
我感觉肺中的空气全都被夺走了。
我往隧道内踏出脚步,想要找寻通往那片沙滩的门。就在那个瞬间,华伶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哥哥也要活在当下。』
她说了『也』。
『也』所包含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是花城。
华伶的言下之意,是要我和花城活在相同的世界。
这就是华伶留给我的最后讯息。
「呜呜呜……!」
我抱着头,手指陷入头皮。
泪水从紧闭的眼皮下满溢而出。
「呜呜呜呜呜呜……!」
我隐约有种预感,结局会演变成这个结果。
浦岛隧道真正的特性是『拿回失去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见到华伶,得到爱人的资格。然而,也有别的东西是我在不自觉中拿回的。
那就是『面对现实的力量』。
换言之,便是接受悲伤的过去,活在当下。这与年龄停留在十岁的华伶有所矛盾,所以我必须选择其中一方。
浦岛隧道别说是恶意,它甚至没有意志,只是自动投影出踏入隧道者所失去的事物。那么,其中发生矛盾的话,会如何呢?
恐怕会以较为强烈的思念为优先吧。
也就是说,我自己在无意识中选择了面对现实。
我已经接受华伶的死亡了。
……这件事我早就明白。
即使如此,我心中仍是存有期待,希望发生奇迹,让我又能和华伶一起生活。
那是一场甜美的梦。
可是我必须要醒来了。
我紧咬牙根,彷佛要把牙齿咬碎一般。腹肌用力,将即将爆发的感情封在体内。然后将其往下压制、盖上盖子,上了无数道锁加以密封。
我用手臂擦掉眼泪,尽全力大声喊叫。
「华伶——!!我要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朝着出口奔跑而去
——路上小心。
华伶似乎对我说了这句话。
经过29小时35分【外界经过8年又36天】
我在黑暗中疾驰。
以接近全力的速度奔下斜坡。背包压在肩骨上的重量夺走了我的体力,却同时给予我安心感。只要有水和食物,就不用担心饥饿。
再来只剩下靠体力决胜负,我要一路奔到出口。
心脏跳动的声音吵杂不已。每踏出一步,膝盖就发出彷佛要分崩离析的痛楚。激烈的呼吸,让我的喉咙紧绷到快要破裂。
好痛苦、好难受,但是我绝不休息。虽然可能得休息一次,但还没到时候。
花城在外面,我想见她。她若还好好活着的话,应该已经二十五岁了。
我告诉她不必等我,所以她应该没在等我吧。
她或许有男朋友了,说不定早就忘记我了,也可能已经结婚了。
即使如此也没关系,我想知道当我在浦岛隧道奔走的期间,花城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她画的新漫画。
啊啊,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用力往地面一蹬,加快速度奔跑。我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和疲劳,对未来抱持的希望,发挥出麻醉的效果。希望这个麻痹效果,可以持续到我跑出隧道为止。
真不可思议,愈跑体力愈是充沛,速度逐渐提升。
我奔下斜坡时,因为绊到脚而跌倒。视野不断旋转,全身受到强烈撞击的同时滚落坡道,头随即撞上鸟居的柱子。尽管如此,我马上站起身,再度开始奔跑。我感觉有水流进右眼,但那并不是汗水。我摸了一下,看到的是红色的液体,是血。或许是撞破头了吧,不过没关系,不影响奔跑。
快点,现实不等人。我要更快、更快。
就算浑身是伤、残破不堪,我也没有停步。只要时间还在流动,我就会继续奔跑,即便是爬着也要往前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放声大叫。明知是在浪费体力,却无法不叫出声。
我不顾一切地奔跑,视线只看着前方。
不管跌倒多少次,每一次跌倒我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