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在济南固守待援,见周瑜只是围而不攻,整日用器械打压守军,心中又起忧虑,吴军很可能是在围点打援。
吴军三面围住济南,若从西门退兵,又恐城外另有埋伏,一时间进退两难,眼看约定时间将近,更是一颗心提起。
月上东山,城头上风声呼啸,吴军营寨灯火通明,士兵往来巡逻,田豫早就看过周瑜部署有方,打消了劫营的念头。
眼看四更已到,城外却毫无动静,田豫眉头紧皱,臧霸未能如约而来,只怕中了吴军埋伏,又折返泰山去了。
鲍邵急匆匆赶来,焦急道:“田将军,臧霸迟迟未到,莫不是果有二心,不肯发兵?”
田豫再次皱眉,没想到鲍邵竟会如此作想,忽然想起鲍邵兄弟与曹丕交往甚密,很可能是受其影响,对臧霸有了猜疑。
果然人处在不同境地,想法便大不相同,田豫忽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当初程喜不听良言,失了青州,却因与曹丕亲厚,又送了不少金珠,差点便将自己问罪下狱,若不是曹操回朝,此时还不知生死如何。
“将军快看!”正低头叹息之时,鲍邵忽然惊呼起来。
田豫抬头看时,只见城外东、北两座大营背后,漫天火矢如蝗虫飞起,转眼间大营便烧起大火。
吴军营中鼓声大作,人喊马嘶,火光映红的天空下,满营人影奔走,一片大乱。
“援军总算到了!”鲍邵转忧为喜,抱拳道:“将军快发兵。”
虽然迟了一刻多钟,但臧霸总算来了,大概是山路难行,行军缓慢所致,田豫也松了一口气。
城内人马早已全副武装,在城门口待命,田豫马上命鲍邵、越兮自南北二门杀出,自领三千精兵出东门,准备里应外合破敌。
刚走下城楼,忽然西门守军来报,一部泰山军在城外大叫开门,只好先赶到西门来。
火光之下,只见尹礼和臧舜二人领兵,大叫道:“田将军,东门外吴军势大,老大冲突不过,请速出城支援,共擒周瑜。”
田豫见此二人到来,心中毫不怀疑,也知道东门外是周瑜本部,吴军精锐竟在此处,臧霸轻兵奔袭而来,确实难以对付。
当下传令打开城门,领兵出西门,与二人合兵一处,抱拳道:“多谢二位相救……”
话音未落,便见臧舜先带一支人马冲过吊桥,竟往城内冲进去,大声道:“二位先走,我去方便一下。”
“这……”田豫愕然,未及阻止,臧舜已经闯入城内。
尹礼摇头苦笑,无奈道:“懒驴上磨屎尿多,让将军见笑了。”
田豫大感震惊,两军交锋,战事正紧,竟有人临阵要如厕,简直闻所未闻,早干嘛去了?
尹礼解释道:“都怪老大,平日里太惯着这小子,不知轻重。城南守军都去救火,田将军可自南门先去会合,我接应小将军随后便来。”
田豫也见惯了这些大将、高官子弟纨绔无能,仗着长辈崇信胡作非为,心想臧舜必是想立功,又不敢杀敌,只好出此下策,权当还臧霸人情,带兵直奔东门而来。
田豫才走,尹礼便带兵随后进城,只说与田豫商议,由他来守城,守军只看到二人对话,却听不见说些什么,不疑有他,坚守数日也确实疲累,当即交割人马回营歇息去了。
鲍邵自北门杀出,带两千精兵冲入吴军大营,上一次伏击功亏一篑,此次定要杀敌立功。
“呃啊——”
正往前冲时,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前军连人带马翻滚在地,后军收势不住,冲撞在一起,顿时大乱。
“不好,有埋伏!”鲍邵看到前方有陷马坑,脸色大变,赶忙拨马后退。
还未转身,两侧营门外乱箭齐发,士兵惨叫倒地,火把亮起,吴军将他们四面围住,剑拔弩张。
一将纵马而出,正是朱桓,沉喝道:“降者不杀!”
鲍邵自忖非其对手,见这里有埋伏,其他三门想必也都差不多,黯然一叹扔掉兵器,魏军也都纷纷弃械投降。
另一边越兮果然也被伏击,这边程喜抵挡不住,被他逃回城中,刚刚进城,便被赶来的尹礼一刀斩于马下,至死还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向自己人动手。
此时田豫也领兵绕过南营,往东面接应臧霸,才过一处山坳,忽然伏兵杀出,前军跌倒,后军被攻杀,人马乱作一团。
田豫一颗心沉到谷底,此时已明白中计,但想不通为何尹礼他们会出现在西门,见四周都被吴军包围,大吼道:“随我杀!”
田豫低吼一声,调转马头往来路突围,刚走之时,一将拦住去路,沉喝道:“周泰在此,降者不杀!”
田豫自小在幽州长大,常与胡人交锋,自有一股血性,哪肯束手就擒,舞刀上前与周泰交手,奋力死战。
但与此同时,徐盛、丁奉二将领伏兵冲杀,其余的魏军却抵挡不住,转眼便被杀得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周泰一刀逼退田豫,大喝道:“尔等无路可走,还敢妄图反抗?”
田豫扫视四周,不见尹礼赶来,沉声道:“臧霸现在何处?”
徐盛冷笑道:“臧宣高早已弃暗投明,尔还执迷不悟么?”
“原来如此!”田豫此时终于明白为何臧舜急于进城,尹礼迟迟不至,缓缓道:“我要见刘伯玮。”
“如你所愿!”周泰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田豫心知大势已去,慨然一叹,扔了兵器翻身下马,其余魏军也弃械投降。
不觉已经天色大亮,城外厮杀声已停,只见黑烟滚滚,田豫再回济南城时,周瑜已端坐大堂之上,自己却成了阶下之囚。
原来昨夜周瑜得到徐盛报信,命人只在后营放火,前营设下埋伏,出城的魏军一头撞入埋伏圈中,几乎全军覆没。
周瑜传令摆宴庆功,邀请田豫、鲍勋二人入座,言道:“田将军守疆有功,胡人望风逃窜,鲍将军之父为讨贼首倡义兵,为国捐躯,此皆汉室良将也!今曹贼将亡,汉兴在即,迷途知返,为时未晚矣!”
鲍勋一声轻叹,他与曹家交情匪浅,家眷又还在邯郸,忧心道:“非是在下不识时务,只因兄弟尚在河北,不敢连累他人,请将在下送往洛阳羁押吧!”
田豫神色淡漠,缓缓道:“我只想见刘伯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