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一转头,自然开始维护他姐姐。qdhbs.com早在他意料之中。
“上山吧。”在他的示意下,楼春收起地图,留下四个人把守码头,保住退路。
他们十余人一起从重新潜入河道,绕向了太宰府的码头。
残月下,可见通向太宰府国守城的方向人影寂寂,路口仍然只有三四个值更的虾夷奴隶,扶桑兵丁完全不见踪影。
几乎空无一人。
楼春不由得就习惯性地看了楼云一眼,这要是在江北边境,面对如此松懈的守备,他们当然要趁机突入其中。
不烧上几个金人的城塞岂不是可惜之极?
无奈这里是扶桑,不是江北边境。
大人的目标不是扶桑,甚至不是唐坊,而仅是那女坊主一人。
“大人,季辰虎既然自作主张,这坊主之位——?”
楼春倒也没忘记,他这一次离开船队时,已经看到楼大接了楼云的指令,开始传信高丽。
大人应该是对二郎季辰龙也有了兴趣。
“季辰虎和他长姐只是意见不合,并没有深仇大恨,自然就容易犹豫——这倒也可见他的性情,我们正好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一次的扶桑内乱,也能明白他的能耐,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可以与他继续合作。”
他当然不会让季辰虎倒向王世强。
如此这样坐拥悍卒的海商,在东海中还是笼络为上。
楼云从水中探出头来,看出楼春脸上还有迟疑,知道是为被困的三个兄弟担心,
“我已经写信给那女坊主,就算他们被捉,也不至于马上有性命之忧。”
他这些兄弟手下,并不像是边境中的宋人军士,可以令行禁止。
他们在山林里自由习惯了,没办法适应军中等级森严的上下阶级。
边军军伍之中的生活,比在山中做夷奴还要严苛,讲究的令行禁止,是上百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统一配合,文官熟读兵书阵图,持天子符节也能坐镇十万大军。
山中因为贫困,就算是头人和巫师也要忙于生存,忙于各自寻找更好的吃穿住用,在山林狩猎中最能依靠的还是个人天生的能力和经验。
集体狩猎时,配合程度也很低,所以领头者不需要是头人,却一定需要一个最好最有经验的猎手。
楼春尽管在宋军里呆过一两年,但那是在他的手下,他要是在别的管带手下任职,像这样敢反问上官,敢临阵迟疑的习惯,早就被军棍打死好几回了。
就像他刚进军中时,也吃过一回重重的教训。
他只能慢慢教着他们。
将来进入泉州水师时,他们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楼大已经是学得最快,最能适应宋人生活的兄弟,所以才成了他身边最亲信的家将头目。
楼云向楼春点了点头,示意他按计划行事,道:
“季辰虎当然也知道,我要捉他的姐姐,只不过是为了逼她让出坊主之位,他不会在意的——就算他恼怒,本官也自有办法安抚。”
“是,大人。”楼春果然安了心,捻唇吹了一声唿哨。
哨声未落,码头路口有身影暴起掠出,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家将。家将直接打晕了看守
的虾夷奴隶,把他们塞嘴捆在了草丛里。
又留下两个人看守退路后,楼云带着家将们顺利潜行横过了码头,直上了山间小路。
在他们的突蹿飞奔中,小路边的草丛里又有几条人影加入,一起向西山道而去。
密密林海中,猿嘶虎吼声一阵阵传入耳中。
急奔间,楼云并没有把楼春给他的粗麻衣裳换上,反倒束在了腰间。
他脱去了在河道湿透了的宋服上衣,在路过深谷时随手甩了进去,露出矫健赤-裸被阳光晒成浅褐色的上半身,
他伸手抓了几把山道边的金叶草,放在嘴里嚼烂,满脸满身地抹了过去。
他身边的家将们,早就换了山夷们常穿的手织粗麻衣和兽皮裙,一副本地生蕃的打扮。
他们脸上的避邪图符,当然是大宋西南夷山峒寨中的巫咒,但在丛林黑暗中,几乎无法分辨。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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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物尽其用
林海中传来的虎吼声越来越响,楼云微微凝神。
他脚下在山路上急奔如飞,却一边细听一边疑惑着,道:
“这边山道上的人似乎太多了些。”
“大人,这鸭筑山林海里的部落生蕃一直在吹兽角,应该是召集各部落人手,似乎是要攻击扶桑人的村落。”
泉州僧人除了送来了鸭筑山的地形图,也把山里生蕃的动静传了回来,楼云知道他们为了保护部族的狩猎山林,一直和扶桑山民冲突不断。
楼云就算没有登岸,也很清楚,北山道那一面有唐坊的秘密田庄。
虽然泉州僧人无法靠近探清楚粮田数量,但北山道那一面三天一次的火鸦枪轮放他们却是听听清清楚楚,在情报里写得明明白白。
“王世强当初倒是对那季氏女子颇有几分情意,居然连军械司里的火枪都敢给她偷运回来。”
他淡笑而语,他可从不相信这些火器是平空造出来的。
回想那季氏在画中的半面清丽眉眼,还有她在唐坊火光中烟笼般的袅娜绿影,他不由得就想起:
这季氏女子不仅是位美人,也颇懂得把王世强这般追求于裙下的男子物尽其用。
一想到在他的五条国使座船上,居然还不知不觉带上了那女坊主需要的泉州船匠,陈文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在失笑之后,隐约也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怒意:
那季氏女子,果然是好手段。
“仅是偷卖军械这一条罪例,就足以让王世强日后绝了出仕入朝的妄想——”
他冷笑着。
楼春跟在他身边飞奔,早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知道他是因为这一次暗袭受挫所以心情不佳。
他当然是坚决闭嘴,绝不答腔。
铛的一声,刀光出鞘。
楼云一刀砸飞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支兽骨箭,家将们继续随他前奔之时,瞬间向四面散开。
兽骨箭并没有带着杀气,只像是前方生蕃部落在探问他们的来意。
“不用理睬。”
他也皱着眉,把心里刚才的浮躁压了下去。
他压根没把这些生蕃的简陋武器放在眼里。一行二十多人同时拨刀斩箭。急扑而前,反倒纷纷加快速度,在森林里奔跑飞跳。
眼看着他们一身生蕃打扮。在黑暗中横冲直穿,不断寻找捷径从西山道而上,他们脚程不知比北山道上的季青辰快了多少,离着驻马寺也不过十几里的路了。
然而通向驻马寺的西山道。此时已经完全被生蕃占据。
不远处,楼云已经能看到生蕃们手里挥动的火把。倾巢而出的各种生蕃如沙中撒豆。密布林海,各部之间传讯的兽吼号角声震耳欲聋。
他诧异这些山里生蕃违背常理,集结不同的部族到底打算干什么。
——西山道的扶桑新开田庄毕竟只有二十座不到,要报复要杀光。也应该完事了。
他脚下却更是加快了速度,沉声道:
“让楼已他们烧寨,趁生蕃部民们混乱回救的时候。我们直接闯过去——”
生蕃们已经出了林海太远,完全挡了他的路。
况且他生长在大宋西南夷山里。当然听不懂扶桑鸭筑山里生蕃们在怪叫些什么,再近一些就会暴露身份了。
“是,大人。”
楼春用铜哨发出了大宋军中传信的鸟鸣声,又细又尖地传了出去。
没有多久,轰的一声火枪咋响,如雷神震怒,林海里火光冲天。
楼云在急冲中就势一个翻身,跃在了山路边的巨树上,他从西山道向林海中望出去,便看得到远处深林里冒出的浓烟。
楼已他们已经在生蕃寨子里放火了。
家中起火果然让生蕃们混乱了起来,暂停了他们正不断向西山道推进的脚步,为楼云上驻马寺留出了空档。
他却也并不高兴,翻身从树上跃下,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
“她这工坊里的火器倒也真好用。”
楼已随身带着来放火的,当然是唐坊的铜质火鸦枪。
这些火枪是楼大在泉州剿水贼时的战利品,偶尔从船上搜出来为他所用。
王世强确实向官家献上了这些新制火器,江北边军如果能顺利配置这些军器当然是好事,但在他心中,眼下却得先头痛这火器给他带来的各种麻烦:
如果没有唐坊如此滥制军器和火器,交给王世强满地贩卖,唯利是图,那些宗室勾结泉州海贼的气焰又怎么会如此嚣张……
南洋海面,处处都是为宗室们捞钱的海贼,连泉州水师里的管带都被收买。
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冲在前面的生蕃已经到了北山道那一面的山谷,他们为了袭击扶桑人的田庄,追杀扶桑村民,已经开始越过了悬崖上血淋淋的巨树牛头。
落在后面的生蕃,却离着他们起火的部落山寨不太远。
火灾引起的混乱,自然引起了生蕃巫师们的兽角声镇压。但唐坊和山寨同时发出了雷鸣般的火枪声,寨子里又突然起了大火,这场变乱还是让头人们都生出了犹豫:
他们不禁要怀疑,扶桑人每年七月初一要举行的祭神大会,正在他们近二十座新开田庄附近,所以他们才故意要血祭破坏。
他们这样的报复,是不是已经触犯了异族的神灵?
“他们有祭祀。”
北山道附近的小路上,虾夷勇士背通奴的宋语十分僵硬,似乎还捋不平舌头,但他还是反复说着两句话,
“小心,要。”
“我知道,我不会去冲撞他们的祭神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