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马背上看着楼云。2023txt.com
楼云眼中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贾贵妃身死的时候。全家连着上门退了两回亲。官家觉得太失礼就让全皇后拦了。”
这也是贾似道对官家死心踏地的原因。
现在,官家让贾似道另择一门亲事。
“青娘,贾似道与官家并不是那样的宠幸关系。”
楼云反复地强调过了。
所以她跟着赵端宁上朝时,心里就在琢磨。赵端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全皇后就算是失宠。她也是太子的母亲。
“臣甘奉成,百拜叩首,诚惶上奏——”
她依旧是官服簪花帽,站在了三层御台上。展开了甘老大人的奏表,平声念颂着,
“昔女真金国窃夺旧京。涂炭神州,两帝北狩。百姓哀号——”
冗长的朝会里,她念得口焦舌烂,眼睛发花。
除了甘老大人,几位政事堂的老大人写的奏表都是一个内容:
他们都觉得现在时机成熟,还是约同西夏、蒙古一举灭金为上。
反对派是少数,领头的是楼云。
王世强被派去明州城办大差事了,最支持楼云的居然是贾似道。
所以这一派又被称为了男宠派。
她在朝上,亲眼看到一个老臣指着贾似道的鼻子骂他是龙阳佞臣时,她理解了。
她完全能明白贾似道的表现了。
那天在船上,他被她骂了回去娶自己老婆后,还费力气让仇夫人讨好她,这当然有原因。
有什么比追求官一个二婚外夷女子更容易证明他的性-取-向?
尤其这名女子还是京城官眷圈里的一品外命妇。
……
下朝后,官家回了延和殿午睡,他特意让第一天上班的她可以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季青辰再次觉得,赵端宁应该不是抽风看上她了。
打从他从东京城战败回来后,她就越来越摸不准他的心思,只不过,她一想起王世强书房里的密信她就知道:
她从来都摸不准赵端宁在想什么。
然而季青辰也没有回家。
她被皇后殿的女官递了话,叫到了全皇后面前。
全皇后的神色果然有些憔悴了。
“……听说楼相公有意与国夫人复合?国夫人却没有回应?”
全皇后放了茶,含笑问着。
她毕竟是加封的国夫人,不是普通的女官,依旧是赐了座再赐茶。
“国夫人心中是另有人选了?”
“……”
季青辰寻思着要怎么回答才好。
全皇后摆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她不要和贾似道有所来往。
这就足以证明帝后不和了。
以往,全皇后不论是明着还是暗着,都没有反对过赵端宁的任何决定。
“多谢娘娘关爱,臣妾现在并无成家的意思,再者,楼相公为朝廷尽忠,公事繁忙,过几日就自然就另行纳娶了。”
谁知道楼云什么时候又“良心发现”,觉得必须要和楼鸾佩去同进同退?
贾似道要不是和官家疑似有一腿,其实倒是个二婚的选择。
至少长得挺好看。
“这件事,是本宫多了一句嘴,提起了宫外的流言。”
全皇后说得语言不详,季青辰却马上听懂了。
全皇后居然在赵端宁面前说男宠的事了。
“贾大人年轻气盛,难免对本宫叔父当初两次退亲的事有些怨意。但他毕竟与本宫的堂妹订过了亲。就算因为上次北伐战败,他被贬了官,堂妹家又退了一次亲。但这也并不是本宫的意思……”
“……”
季青辰觉得,她就是想趁机结好全皇后,也不可能了。
全皇后很难翻身了。
谁都能看出来,赵端宁战败回来时心理太脆弱了,他那时完全就是和贾似道君臣一体。
全家要退亲那不是打贾似道的脸,那是在向赵端宁扇耳光子。
“娘娘的苦处臣妾明白,但……”
季青辰只能这样含糊了,谁有那样大的脸去赵端宁面前替皇后说好话?
她自己的一堆破事还没收拾干净呢。
全皇后打量着她。
季青辰上朝不可能不化妆,杏眼桃腮,眼波流转,绯色官服雪绢立领,耳上的珠档透润碧青。
那对珠档还是赵端宁以往在东京城下赏赐给她的翠玉瑶。
但她一身男式官服和簪花帽,很坦然地回视于全皇后。
“……国夫人此回进宫,官家的意思国夫人可明白?”
“是。听说官家有意把陈王放在宫中抚养,臣妾既是做过谢皇后的外务女官,早些在宫中应役,也是应当。”
其实根本不关她的事。
赵端宁只不过是弄死阎太妃后,用她来提醒谢皇后一系,他正盯着他们呢。
“……国夫人闲时,也按品级大妆到本宫这里走一走吧。”
全皇后说了这一句,打发她回去了。
“是,臣妾告退。”
季青辰知道,谢皇后说得没错:
“她虽然是小户出身,却是个明白人。试探一两回就知道你进宫没有向官家邀宠的心思。如今宫中杨郡夫人和曹美人同时得宠,她根本顾不上你。”
她更顾不上娘家堂妹了。l
☆、360 妖妇误国
宫里的新宠妃们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官眷们的视线。
然而京城里流传的最厉害的笑话,却不是全皇后被杨郡夫人气病。
反倒是一首四言诗。
连王清河在楚州城都听到了京城传闻,匆匆给季青辰写信,劝她不要锋芒太露: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误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李太白用来讥讽杨贵妃姐妹的讽谏名诗,临安城满大街的官私酒楼子都在唱。
如今官家赵端宁最宠爱的除了贾似道这个男宠,更出风头的是季青辰这个没公开的情妇了。
季青辰回信表示,这首诗她已经是听到耳朵都要烂了。
“楼相公听说了这些可如何是好?”
王清河在信中的焦虑溢于言表。
“姐姐忘了,我和他已经和离了。”
季青辰没觉得她现在还需要对楼云的面子负责。
她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妖妇误国——!”
她偶尔换了装,坐车出门时,都能听到酒楼上传来愤青书生醉后的咆哮,“不得好死!”
“狐媚惑主,罪在不赦——!”
骂完之后就是书生拨剑砍桌椅的劈柴声,还有楼上楼下一片哄然叫好声。
接着《满江兵》、《家祭》此类的诗词弹唱了起来,混杂在男子耍酒疯嚎哭的行为艺术里:
“官家,切切不可听信妇人之言——”
而她小心地躲在了车帘后,看到路边茶馆里到处都是拍桌骂妖妇的书生。
她总算体会到了肖抚宁告夫欺君时的群众压力。
她不就是劝了几句,让赵端宁不要马上灭金国吗?
至于这样咒她?
据说,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学子们联合到皇城门外去叩阙。逼着英明的皇帝赶紧勒死妖妇,实在是因为陈文昌是她的老相好,把几个串联闹事的刺头都劝服了下去。
再者,她在太仓书院、船厂、工坊也制定了新的考勤制度。
以朝廷赶工建船为名义,如果有学子和管事们缺课、缺工、缺勤一律扣五倍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