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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子……”穆易第一次有了想抗命的想法,一直以来,他都只会服从,但这次,他不想。明日的婚礼,没有人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公子几乎把近身的侍卫都遣去保护上官燕,只剩下玄武左右两翼的精英而已,如果再派出左翼,虽知公子武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但他真的不知道若危难发生之时,会出什么样的问题。
“不必多言。”明日再次拿起写有婚礼过程的撒金红帖起来看,飞速游览,目光略过“拜堂”一词时,却不由停下,心中,如有钝刀拉锯,疼痛泛滥开来。
她要嫁人了,嫁的却不是自己。明日嘴角上弯,勾出的,却是无奈的笑。
穆易不忍再言。爱上官燕更胜爱自己千倍万倍的公子,一心念的,也只有她的安危罢了。若非怕紧急之时不能为她再有所周旋,怕是连自己也要派去保护燕姑娘了。
“我欧阳明日就此立誓,半天月俯首之日,便是我欧阳明日迎娶上官燕之时。”明日挥手遣散了众人,耳边,却是当日的誓言回响。言犹在耳,可自己……至于今日,也只能倾天下之力,给她一个绝代风光的婚礼。
(二)
“公子。”解语的声音响起。
“解语,来了啊。”明日抬头。
“燕姐姐的新服,已经完工了。”望着明日带血丝的眼,解语心中的心疼,泛滥成灾。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她把檀木盒交给他的那一刹那,她看见,心,碎在了他的眼里。寒潭三千丈,皆是悲凉。
风吹落了满庭的“鸳鸯荷”,一地金黄。
“解语,这就是命。”她听见了他低声沉吟,“鸳鸯荷落,鸳鸯偶散。”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曾合眼,先是花费了整日,写了一千张请柬。犹记他写下“司马长风与上官燕结为佳偶”时,眼中的悲伤,解语到了今日想起,心上仍如刀割。又花了整夜,手绘了上官燕的新服。嫁衣已成,却不与共拜天地。解语只觉得那卷轴上的红,红得似公子心头的血。他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却在忙碌中,离悲痛更近。
“那去看看吧。”明日起身向临时整理出来作为工房的偏厅走去。
偏厅内,一张一丈长的八仙桌上,红色的礼服,金碧辉煌。
最外一层,是缎面红绸缝制的无袖褙子,领口边缘滚的是金丝线,两条垂下的飘带上,则是由江南第一绣娘沈三娘亲绣的团花纹饰,栩栩如生。往里一层,则是袖口滚金边的大红色的罗衣长衫,陪着一件绫面红绸裲裆,上缘绣上了与外衣飘带上同样的纹饰。最里一件,却有违常规的是一件襦裙,除却领口所缝上的红纺边外,纯一色的白纱,这是上官燕的意思,自是没有人敢违背。
全套衣服,除一般的结缨系带外,由一条十指宽的绉面深红绸滚金边的腰带束起,腰带上绣的对凤纹饰,则也是沈三娘的手笔。腰带上垂下三条珠带,是由红色和黄色两色一品南珠间串而成,珠带的最底端,则为长长的红色流苏。
一旁,还放着金色软烟罗制成的披带,质地轻柔,宛若朝霞。
“重重答谢沈三娘。”明日手抚过腰带上的对凤,指尖不由一颤。
转目,旁边的茶几上,安放着一顶,小巧的燕冠。
极致精巧,明日甚至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合现在的她。画下这顶燕冠的那一刹那,他的她,还是日宫的宫主,还是那个巧笑如风的女子,还是那袭在淡淡的菊花香中、指尖划过绿色菊瓣的白衣胜雪。
“嫁的是上官燕,不是燕子寒。”水澈来传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笔尖,初点金泥,心下一动,未曾想,便画下了这只小巧玲珑的金燕,振翅欲飞,却又有低回之意。
是画给上官燕的,还是画给燕子寒的?明日端起燕冠,心中也无法给出个明确的答案。
这只燕子,有大济苍生的气魄,却也有儿女情长的牵挂。
欲行还停,这犹豫之态,令人生怜。
不忍多看,明日放下燕冠,转向解语,道:“对了,去看看嫁妆吧!”
“共打了一百二十箱,岳航今天已经照着礼单验过三次了,公子就莫去看了,还是先休息会吧!”解语心疼地说。
“不必了,时间也不早了,倒是你,还是先去歇着吧。不然,一川可要和我算账了。”明日开着解语的玩笑,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
“罢了,也就这剩几个时辰了,解语还是陪公子去看看吧!”解语不放心。
“那走吧。”二人离开玄武正殿,朝白虎堂走去。
(三)
白虎堂,偏厅。
原本的陈设全被搬离,一屋子中满满当当地摆放着一百二十口紫檀木箱,全是明日着岳航为上官燕置办的嫁妆。
“公子。”岳航见明日到来,连忙起身。原本在成都府做采买的他,也是接到了公子的加急书信,连夜赶到明城,置办上官燕的嫁妆。
“如何了?”明日问。
“全清点好了,公子可要过目?”岳航答道。
“嗯。”明日颔首。
“开箱。”岳航下令,侍从连忙一一打开箱子。
“头十二箱中,是从青龙阁中挑选出的刀剑。其中名剑二十四把,名刀二十四把,每个箱子中都装了两把,皆架在了紫檀木雕龙架上。”岳航禀告道。
“接着吧。”明日自箱边走过。
“接下来的十二个箱子,装的都是瓷器。有邢窑的白瓷碗碟、越窑的青瓷杯盅、铜官窑的彩绘罐壶、耀州窑的三彩人马俑、磁州窑的黒磁花瓶、陶窑特制的瓷编钟,每样各两箱。”岳航语气一顿,见明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便说道:“这十二箱是青铜器,其中部分为商朝遗物。有四足虎耳鼎、圆腹乾坤鼎、司母戊鼎、盘龙大方鼎各一尊,饮酒的角、斝、觯、觥各一箱,盛食的簋、簠、盢、敦各一箱。”
相较于前面的三十六只箱子,接下来的二十四只箱子似乎显得非常耀眼,岳航介绍道:“这十二箱全是金器,除了日常碗碟罐壶外,还有一座纯金套塔和一尊纯金观音佛像。至于接下来的十二箱银器中,则特制有桃荷菊梅四色花样的膳食用具各一套,各色折枝花卉的印模两大套,其余的便是些瓶罐之类。银器后的十二箱是玉器,玉料包括上等的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密县玉、酒泉玉、岫岩玉,所制成玉佩、玉玦、玉璧、玉环、玉璜、玉杯、玉碗、玉碟、玉壶、玉兽、玉佛、玉如意各一箱。”
“不错,前面的都封箱吧。后面三十六箱再看看。”明日吩咐道。
“这十二箱是姑娘的衣服。朝服两箱,各配有由南珠、玛瑙所串成的朝珠;襦裙两箱,全蚕丝苏绣;骑射服装两箱,皆由上等皮革制成;藏羚羊毛里的夹袄一箱、昆仑山白狐皮,东北白虎皮,长白山熊皮毛制的披风一箱,燕居服一箱,、履屐靴袜两箱。接下来十二箱是首饰并脂粉一类。头面,包括笄、簪、钗、步摇、梳篦、花钿、玉梅、雪柳、闹蛾、假髻,绢花共一箱;耳饰,包括耳玦、耳珰、耳环、耳坠共一箱;项饰,包括项链、项圈、缨络、项锁共一箱;臂饰,包括手镯、手环,臂钏、戒指、护甲共一箱;戒指,包括水晶戒、各色宝石戒戒指、扳指共一箱;配饰,包括霞帔、帔帛、环佩,汉巾,腰带共一箱。这六箱当中质地主要为赤金、纯银、汉白玉、琥珀、翡翠,玛瑙、水晶,珍珠,南洋金刚石。上等胭脂、水粉各一箱,以上所有皆有若干红木锦盒分装成箱。苏绣的手绢、蜀绣的帐子、粤绣的桌布各一箱,湘绣的屏风一架,这是水澈姑娘绣的。”岳航说道。
“水澈的女红倒是一流。”明日走过去看了那架屏风,绣的是洞庭山水,景色秀美,当真的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另有十二箱是姑娘的日常用品。四季绣被各一箱,文成公主随嫁的联珠帐和金城公主亲制的烟罗帐各一顶装为一箱,描兰瓷枕、雕花玉枕、侧柏木枕、芙蓉绣枕及装有安眠香草的药枕各十装为一箱,东汉越窑褐釉香熏、晋代越窑青釉提炉、唐代三彩香炉、宋徽宗复古三足熏顶装为一箱,另有一箱各色香草熏香。至于最后四箱,是公子所挑选的药物,一为补气,一为养身,一为驻颜,一为疗伤。另置有棉,纱,绢,丝,绸,缎各色布匹百匹,轻虹纱,月华软缎各一匹(轻虹纱,月华软缎都是珍贵无比的布料,全天下也就几匹)”岳航说道。
“接下来的十二箱是文房事物。其中笔墨纸砚各一箱,越窑、邢窑所产文房用具共十二套分为两箱,水晶围棋和象牙象棋一箱,汉代博弈器具一箱,名画一箱,共计一百零八卷,另有画扇十二柄;名字一箱,也是一百零八卷,亦有字扇十二柄。还有两箱,是公子从白虎堂藏书中所挑选的册籍,有竹简书、丝帛书、线装书、金箔书、牙版书、玉版书六种。”明日抚摸过那卷卷书册,这些皆是她在白虎堂查阅过的书籍,每本他都让人做了记号,以便她下次的查阅,还有些她没看过的,却是和她所兴趣的武学及药学有关。
“最后十二箱,都是乐器。绕梁琴、焦尾琴各装一箱,中分别带有俞伯牙手书的《高山流水》曲谱和嵇康手抄的《广陵散》曲谱。紫檀五弦琵琶、红木月琶各一把装为一箱。阮咸演奏过的秦琵琶共两把装为一箱。紫竹洞箫、九节铜箫、玉屏箫、黑漆九节箫各一把装为一箱。象牙笛、青玉笛、上古骨笛、湘妃竹笛各一把装为一箱。榜雀引茂沙的芦笙、东郭先生充数的竽装为一箱。乐天居士当年曾听的天竺凤首箜篌、李凭所奏的吴丝蜀桐箜篌装为一箱。青铜编钟一套分为两箱装。唐人张钺所斫的冠古韵罄装为一箱。”岳航以手抚头,已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冒出,想那嫁妆之多,可抵姑苏一城富豪的家业,连细数回想都是困难的。
“还有呢?”明日问道。
““还有十二只红木大箱,是散与仆人的礼物,每箱五十件,共六百件,将在姑娘大婚后送回四方城。另有贴身女婢十名,随侍女婢三十人,粗使丫环五十名,婆子,仆妇各二十名,各菜系厨娘20名,男仆小厮若干,至于守卫之属在解语姑娘辖下,另有长江下游的千顷良田的田契和各地百幢豪宅的房契。”岳航补充道。
“婚轿呢?”明日又问。
“纯金顶明珠镶边彩蝶戏花红缎面的婚轿已经抬入禁地。另打造了八宝莲盖舆,翠帷金缕八宝车,翟鸟银丝轿各一。”岳航回复。
“辛苦了,待把所有箱子封上,就先下去休息吧!”
“多谢公子。”岳航拜谢,明日转身离开。
二十七
(一)
辽阔的汉江平原,浩瀚的洞庭湖水,湘鄂之地的富硕,不言而喻。
再加之明城城主数年来的管理,这片土地,一现“大同”风范。
船来,车往,买东,卖西,天下财富皆汇于此。
渡口的风光,比几年前更盛许多,远帆荟萃,商船云集。
终日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而今日,则更是热烈喧闹。
街道上往来的江湖人士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此时正是早市。
走索,骠骑,飞钱,抛球,踢木,撒沙,吞刀,吐火,跃圈,斤斗及各种禽虫之戏,都云集了众多的围观者,惊叹和叫好声不时响起;买卖赶集的人往来不绝,香茶细果,酒中所需,此起彼伏的叫卖讨价声灌满整个街市;而那用面团合成的彩妆傀儡,莲船战马,饧笙和鼓,琐碎戏具,更是对孩童构成了无穷的吸引力,于是总可以听到孩子们的欢叫,当然这还伴着母亲和小贩的讨价声。
一城安定祥和、富庶太平。
东大街,安平茶铺。
“哎,没想到啊,上官燕终究是嫁给了司马长风啊!”一男子喝了口茶,对旁座的人说。
“可不是吗。想当初上官燕与欧阳明日同时消失,都以为两人已经暗自成亲,在外逍遥快活,今日却是如此。”旁座的男子接道。
“不说那欧阳明日是江湖难得一见的奇男子,还曾经是四大公子之一吗?你说这上官燕怎就嫁给了司马长风呢?”又一个男子插进话来。
“你不知道吗,那个欧阳明日,是个残废。”一个男子路过,听闻他们谈论此事,坐下来一脸神秘地说。
“还用你说吗!可后来不是说治好了吗?”一开始的那个男子见自己的话头被抢过,连忙抢回来。
“治好了是治好了,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呢!”那个路过的男子见自己被驳,心下很是不爽。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看这次,司马长风的婚礼在月殿的前庭举行。城主更是亲自为上官燕备了一百二十箱嫁妆。这两人的事情,是咱们议论得了的。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一个从没开过口的敦厚男子说道。
“说到这嫁妆,那可真是叫咱们都开了眼界啊!”
“可不是,随便一件那可都是宝贝啊!”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上官燕名动天下的嫁妆之上,立刻又议论了开。
“臭小子,我去付钱啊!”一个绿衣女子说道,目光却紧紧盯着刚刚那个说明日是“残废”的男子。
“疯丫头,你……”坐在旁边的白衣少侠伸手在绿衣女子面前晃了晃。
“别闹。你没听他刚刚说公子是什么吗!”那绿衣女子差点拍案而起,却被那少侠拦下。
“怎么,你要拦着我?”绿衣女子柳眉倒竖。
“我是说。”那少年侠客懒懒地开口,“‘欲语羞’的效果应该比那‘言难尽’好吧!”
“臭小子,你……”那个绿衣女子一跺脚,说道:“你还不快给我!”
“你可切莫让阿姊知道咯!”那个少侠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小银瓶,递给那女子。
“哎,知道咯,我去啦!”那个绿衣女子自刚才那口出狂言的男子身边经过,付钱去了。
“听说那……我的声音……怎么?”甚是尖锐的女声,却出自那男子之口。
“这怎么……”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