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就像接过一件稀世绝品那般的小心翼翼。kanshuboy.com
“燕儿。”待上官燕坐定,明日便低低地唤着。
“该行礼的不行礼。”上官燕边说边指了指座下的百官,然后又点了点明日的胸口说道:“该接人家酒的也不接。你们君臣莫非都痴了不成?”
“都为你痴了。”明日抓住上官燕轻点她的手。
燕儿不由低头一笑,羽睫微颤,衬着如雪的肌肤,风情万种生于一时。
座上座下,一片诡异的安静。
还是寒诺清醒得早,重重地咳了两声,然后起身朝上官燕的方向拜倒:“向夫人请安。”
百官也连忙回身,一齐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向夫人请安。”
“众卿平身。”上官燕一挥手,百官纷纷站起。
至于方才献酒的女子,由于向上官燕行礼的时候不得不将托盘放下,此刻,也不便再献,只得端起托盘,匆匆退下。
“怎生得来了?”明日将上官燕环在怀中,低低地问。
“想来便来了。扰了城主的好事不成?”上官燕佯嗔。
“你……是吃醋吗?”今夜的上官燕,让明日都有些无措。
“我啊……想喝酒。”上官燕端过刚刚明日喝过的夜光杯,喝下了半杯,留下浅浅的红印,在玉色杯身上,蔓延着妖娆。
“腹深杯宽,你如何一次喝了许多?”明日夺过杯子,就着那浅色的红印,饮尽剩下葡萄酒。
“城主大人还吝惜了美酒不成?”上官燕轻轻笑着,若银铃过风。今夜的她,真的很不一样。言毕,便拿过一边的嵌着祖母绿的金酒壶,斟了满满一杯葡萄酒,兀自喝下了。
“何苦来哉,葡萄酒养人,但若醉了怎么办?”明日微微怒道。
“醉了。”上官燕眼波流转,说道:“醉了,不还有你吗?”
“今夜究竟如何了?”明日加重了放在上官燕腰间的手的力道。
“你可知刚刚那舞剑的女子是何人吗?”上官燕指若青葱,指着已然退到广场尽头的白色身影。
“何人?”明日边说,边单手从身边侍女手中取过一只羊脂玉颈天球瓶,拿开玉瓶塞,自往一只小些的夜光杯里斟了半杯,递到上官燕面前,说道:“要喝喝这个,岳航自西域让人送来的青葡萄酒。”
“是礼部尚书岑丹生的女儿岑淑珍。”上官燕接过杯子,喝了口,比方才的葡萄酒温润了许多。
“那又如何?”明日拿过上官燕手中的杯子,将余下的酒喝了,又重斟了杯。
“堂堂明城城主,让人瞧了成什么样子。”上官燕见明日如此,抱怨道。
“卿岂不知,落英玫瑰可增美酒芬芳?”明日轻吟。
上官燕闻言,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落英玫瑰,是上官燕今日点在唇上的胭脂。
“好了,是他女儿又如何了?”明日催促道。
“因为……”上官燕本是不胜酒力,此番几杯美酒入口,已然有了些醉意,不由将头靠在了明日胸前,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岑尚书这一年来,时不时就将折子递入内廷,以礼部的名义,说……”上官燕突然止住不语。
“说什么?”明日低声问。
“说为了明城基业,为了湘鄂河山,为了江湖安宁,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上官燕絮絮念着。
“要你帮我选秀纳妃,是不是?”明日的声音依然柔和,却低了许多。
“明日。”上官燕突然抬起头,双目漆若星点,分外明亮,道:“大婚两年没有子嗣,你是不是也怨我?”
“傻瓜。”明日何曾见上官燕这般凄然眼神,不由心痛如割,悲不胜言,只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我不想帮你纳妃迎人。”闷闷的声音,从明日怀中传出。
“燕儿。”明日的声音,柔软而深情,说道:“有你,就已然有了一座后宫了。”
没有丝毫回应,明日低下头,轻轻抬起上官燕的脸。
但见她双颊酡红,双目紧闭,显然是醉倒了。
但她嘴里,仍呢喃不清着些什么;嘴边,还荡漾着最是美丽的笑容,引人销魂蚀骨。
十四 朝堂惊云 幽径疑心
(一)
卯时,朝阳殿。
屋外,天尚未明。
殿中,灯火耀耀,群臣持笏静立,正是早朝时分。
“有本上奏,无本退朝。”缥见明日手支着檀木桌,指尖轻柔着太阳穴,知主子身上不适,便略去其他繁文缛节,直接朝群臣喊道。
着实,昨夜明日抱上官燕回了玄武正殿,歇息了不过一个时辰,上官燕又复醒过来。两人絮絮低语,不知说些什么,彻夜未眠,还顺带喝完了两瓶青葡萄酒。天微微亮,明日安置完燕儿睡下,就匆匆赶来上朝,自是不甚舒服。
“臣有本要奏。”一位年过五旬的臣子跨步上前,打开折子,朗声念道:“明城建城六年,横跨三地。开自古未有之……”
“岑尚书,请直言。”缥未待那尚书将话说完,便开口说道。
“夫人嫁入明城两年,未育有一子半女。为明城基业考虑,依祖制,望城主张榜天下,广选秀女,储为后宫,绵我王朝恩泽,延我祖宗家业。”岑尚书说得抑扬顿挫,甚是激昂。
“诸位意下如何?”明日淡淡地开口,未见愠色。
“臣赞同岑尚书之奏。”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紧接着又有几位大臣附和而出。
“岑尚书。”明日的情绪,依然没有太大波动。
“臣在。”岑尚书连忙跪下回话。
“明城建城六年,何来祖制?”明日话音仍轻,但岑尚书却一下愣在当场,身后附和的官员,也不由呆住。
“是老臣老糊涂了,望城主见谅。”岑尚书连忙磕头如捣蒜。
“你老糊涂的怕不止这一点吧。”明日指尖轻敲着桌子。
“请城主示下。”岑尚书将身子俯得极低,几欲将头埋入地下了。
“昨夜剑舞的佳人,是岑尚书的千金吧。”明日言中颇有赞许之意,岑尚书敏感地察觉道这一点,连忙抬头回道:“是的,小女年方二八,善剑舞,亦通琴棋书画……”岑尚书方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明日抬手示意停下。
“二八佳人,也该择个人家了。”明日若有所思地说道,岑尚书听了,眼中不由闪烁着奇特的光,连忙叠声回道:“是,是,是,城主说的是。”
“倘若令嫒择了个好人家,人家送来了聘礼,岑尚书可会将聘礼归还给对方?”明日的话,出人意料。
“城主这是哪的话。但嫁妆,老臣自是不会少了的。”
“如此说来。”明日沉吟道,“岑尚书可知这明城是谁的?”明日几个不着边际的问话,把岑丹生弄得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答道:“自是城主的。”
“岑丹生,你身为礼部尚书,难道连当初明城给夫人下的聘礼都忘了吗?”明日一改方才的语气,厉声道。
“老臣不敢。这给夫人的聘礼,第一件为……”岑丹生脸上神情惶恐之至,此刻却又愣了神。
“为何物?”明日追问道。
“明城。”岑尚书答完,全身宛若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今日,希望大家都记住了。明城姓上官,不姓欧阳。”明日挥手示意侍卫将岑丹生扶起,接着说道:“岑尚书,你奋斗一生,现下子女皆以长成,是时候享受天伦之乐了。念你在明城建城之初,尽心竭力,赐你蜀川天府的百亩良田,养老去吧。”
“谢主隆恩。”岑丹生面如死灰,拜倒在地。
“退朝。”
(二)
禁地通往玄武正殿的小径上。
明日遇到了匆匆赶路的水澈。
“见过公子。”水澈连忙住了脚步,神色甚是慌张。
“怎么了,这么赶?”明日虽觉得水澈脸色不大对劲,也不点破。
“没什么。公子倒回来的早。”水澈意欲分散明日的注意力。
“朝上无事,便早早散了。那药盏是?”明日望上水澈身后,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白瓷药盏。
水澈知明日目光如炬,隐瞒不过,却也不敢直言,只得静立不语。
“你自……玄武正殿来……这药,是给燕儿的……”明日见水澈不语,自知里面必有文章,便推测道。
水澈轻轻叹了口气,挥手让身后的侍女退下,然后对明日说道:“这药夫人已经吃了两年了。方子是老夫人给的,说是希望夫人能早日为欧阳家开枝散叶。”
“我怎么从不知情?”明日有些困惑。
“药是在奴婢家里煎的,煎好了奴婢便趁公子早朝的时候送来。这是婆媳相传的事,夫人不想让公子知道。”水澈缓缓说道。
“方子在哪?”明日问。
“在右将军府里。我一会遣人给公子送来。想来也该早拿来让公子看看才是,夫人体质毕竟和别人不同,药也不该随意乱吃。”水澈回道。
明日微微颔首,便挥手示意水澈退下。自己则寻旁边一条岔路下去,来到碧波荡漾的湖边,思索着些什么。
十五 情毁毒药 恩赠玉膏
自白篇:辛妤
入了右将军府半年多,我从来都不知道,温文如水,素来只是低眉浅笑的澈夫人,能有这般冷冽模样。
双腿交叉叠坐在高脚椅上,她恰好能与被吊在刑架上的我平视。
一身黑色劲装,她几欲融入身后那暗黑色的墙壁中。但牢房内昏暗的灯光,偏自将她的眼睛点亮,闪烁着清冷的光。
良久,无言。
终于,她下了椅子,走到我的面前,指尖勾起我的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真不知道,该用怎样毒辣的法子来折磨你,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不回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夫人。”一个侍女跑了进来。
“如何?”
“城主夫人醒了。”那侍女轻声说道。
“罢。一日间将你折磨死了,倒真是便宜了你。你们几个,先抽她几鞭子吧。”言罢,她匆匆离去。
浸透辣椒水的鞭子被从木桶里拿出,破风而来,抽在我的身上,疼痛后,是火辣辣的感觉,像一只吐着信子的蛇,一直像你的骨髓钻去。我不由哀嚎起来。
鞭子如雨点落下,我叫到最后,声嘶力竭,已然没了力气。
周身,已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最后,对面墙上的灯火在我眼中完全熄灭——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一片昏暗。
已然入了冬了,身后的墙壁,冷若寒冰。
但纵是落到这步田地,我不得不承认,当我一想到她喝下了那碗药后痛苦的表情、颓然倒地的样子,我的心中,就会升腾起莫名的快意。
我恨她,很久了。其实,天下间恨她的,不止我一个。因为,她得到了太多太多。
我就是她在杭州施舍了一锭银子葬父的女子。
我本应感激她的。
但我在抬头的那一刹那,我不曾看到她,我看到的,只有他。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明城的城主。
许久前,他以区阳的名字,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那时,他来过杭州一次。他步出映日阁的那一刹那,站在一旁大街上的我,便喜欢上了他。
后来,我总爱在酒家茶店里坐着,听着和他有关的消息。
他太受人瞩目了,以至于一举一动,都能渲染出半城风雨。
我原以为,这一辈子,只能这么静静地听了,想不到,在我人生最颓废的时候,我居然遇到了他。
不过,他并未曾留意我,他在乎的,永远只有上官燕——那个虽然我厌恶之至却也不得不承认美丽的女人。
我原只盼着,能做他的丫鬟便好了。
但,却被涧寒拦了下来。
“明城还怕多一个丫鬟吗?”我当时问道。
“你看公子的眼神不对。”她一针见血地指出,然后挥袖而去。
但我还是不愿放弃,我听他说要去西湖放舟,我便跟着去了。
后来,便看见了孟大公子和上官燕的对决。
我知道,孟凡也如世间男子一般,爱上了上官燕。
我心下,暗自打好算盘。
我去寻孟凡,我要和他合作。
明城,收留着许多穷苦人,但,却是不易入的。
我们等了半年,才得到一个机会。孟凡找到了明城的礼部尚书岑丹生——一个做梦都想让女儿成为明城夫人的老男人。
我在他家苦苦学习厨艺,偶尔得去院子,便看见岑淑珍在那练习剑舞。教她的教坊师父说,城主之所以爱上官燕,除了爱她容貌,还爱她那江湖侠女的气质。每听到此处,岑淑珍便练习得更加勤奋。
至于我呢,我学厨艺,自然是无法做给他吃了。我只是为了求一个机会。
终于,右将军穆易西征得胜归来,岑丹生领着同僚特地为他开了个庆功宴。席间,穆将军客套性地夸了夸桌上的菜肴,岑丹生也借此,把我作为厨娘送给他。官员之间,互赠丫鬟姬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但鉴于澈夫人是城主夫人曾经的亲侍,自然无法为穆将军纳妾,只得送我去做厨娘。穆将军不好推辞,也只能接受。
至于为什么选穆将军家,孟凡是如此说的:“涧寒现在统领着日宫人事安排,送你去自是不可能的;她姐姐涧灵那,去了也是危险。要接近日宫,只得从水澈下手。”
我在右将军府里,很是乖巧。时常拿着孟凡给的些银两首饰,给管厨房的大厨娘,还总为她端茶送水,给她溜须拍马。所以,尽管才来没多久,我就能入一等厨房了。
在那,我发现每天早上总熬着药,问别人,别人都说不知道是谁的,只知道澈夫人都会遣人来端走。
经过我软磨硬泡,还施了小小的激将法,大厨娘才偷偷告诉我,是给城主夫人的。
我闻言一惊,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孟凡他们,我则更加勤奋分地在大厨娘身上下功夫,直到有一天,她夜里喝多了,我早上便起来帮她煎药,省去了澈夫人的一顿骂。她为此愈发疼我,我也趁机表了表孝心,说大厨娘白日里劳累,自当多睡会,清晨熬药我代劳便是了。
她原是有些疑虑,但见我做了几次,甚是干净利落,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