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鱼？”陆君微微眯眼，有些狭长细小的眼眸盯着赵犇的侧脸，眼瞳之中迸射出锋锐的冷芒：“好大的野心啊！”
“未必能成的，但是我想要去试一试！”
赵犇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来自陆君这个夏粮掌门人的压力，他沉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自信：“不管如何，起码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把食用油市场拉进来，就等于分散他们的主力资金，这段时间小麦市场天翻地覆，我们没输，还隐隐约约赚了点，但是实际情况并不乐观，我觉得不能继续纵容他们在小麦市场折腾了，毕竟我的资金不够，把东南亚的市场卷进来，只能解燃眉之急，换来的或许只是时间，而不是结果，等到他们缓过一口气来，说不定这能把我们的市场搅得天翻地覆！”
主场作战，有很多顾虑，不管打输打赢，最后收拾残局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市场建立起来艰难无比，但是破坏起来了，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夏国的小麦市场真的被他们一棍子打下来，那是要伤元气的，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养的回来啊。
“你不相信夏储粮?”
陆君双手别在身后，悠闲的步伐有几分沉重了。
在这种市场的多空对决，夏储粮才是主力，论市场的宏观调控能力，夏储粮称第二，还真没有人敢说第一的，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那最大的可能，是夏储粮扛不住了。
“夏储粮太急了，不知道是故意卖破绽，还是真的储备粮不够了，来了一次大手笔，把他们吓退了，可这偏偏又给他们留下的太多的悬念，一次能吓得住他们，第二次可未必，等到第三次，那就真的白刃相见，再无转弯的余地了！”
赵犇叹气：“关键还有一点，大毛现在态度暧昧的过头了，他们调整政策，限制小麦出口的额度，咋一看问题不大，实际上终极解析权在他们手上，他们如果不想要一颗小麦进入夏国，那我们就不能对它们有任何期待了，而且……”
赵犇脸上有些苦涩：“我都不需要仔细看这两年的种植报告，我很清楚，这两年的产量并不高，好几个品种在面临淘汰，新品种和老品种交接，问题太多，而且这两年气候也不太好，或许是我们夏国太大了，所以一时半会外人看不清楚，但是我们自己人应该很清楚，储备粮变不出来的，内外交困的情况之下，夏储量也是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如果我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说不定明年的今天，东天红星六号品种，就真不属于我们平安农场的了！”
陆君闻言，并没有辩驳太多，因为赵犇说的，他其实都明白，甚至更清楚，夏储粮的底细，没有几个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你的分析的在理，但是你怎么就能保证，你一定能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呢！”陆君问。
“这倒是没有把握给你承诺！”
赵犇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想要去尝试一下，这时候，我觉得，不管什么路，都要走一走了，成，固然好，能直接翻盘，即使输了，也已经是输不了什么东西了，毕竟，这一战，我们都赌上了身家性命，真让这些国际粮商炒家得逞的话，平安农场哪怕不破产清盘，那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这么说，你们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了？”陆君倒是没想到，局势会变化的这么快。
“差不多吧！”
赵犇恭维的说道：“我想来想去，如今也只有你们夏粮，能站出来停我们一把，只要你们敢修这栈道，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度陈仓，至于赢了之后的事情，那之后再谈，现在太多变数了，谈不出什么方案来的！”
“孟山都背后的是拜耳集团，你知道的？”陆君有些犹豫，心动倒是心动了，但是掌控这么大集团，他不会因为简单的一个有火，就能毫无保留的冲上去。
那是年轻人应该做的，他这种老的掌门人，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深思熟虑，要谨言慎行，毕竟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影响的都是很大的一群人的。
“正因为是拜耳，我才敢动，如果不是拜耳集团，我还真未必敢动他们！”赵犇道。
“为什么？”陆君倒是有些好奇的：“你瞧不起拜耳？”
“恰恰相反，我最认可的就是拜耳，我瞧不起的事孟山都的那群人，而其挑衅一下孟山都，也是掂量一下拜耳集团成色的，说句不好听了，日后说不定，就要和他们打交道了！”
赵犇说道。
“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陆君算是完全听明白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这事情太大了，动则就是世界级的风暴，哪怕夏粮，都未必能承受最坏的结果啊，他幽幽的说道：“那条鱼我也想要，但是这就有两点问题，第一，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拿回来那条鱼啊，第二，即使能拿回来，你们可以当靶子，我们来当主力，论实力，夏粮怎么也比你们多几分吧，让夏粮给你当靶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言之有理，但是不算过分！”赵犇笑了起来了，他知道陆君心动了，但是正在衡量得失，这是他作为一个掌门人的责任，临门一脚，自己就多少一把火：“你能拿得回来，你早拿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都不沾，有时候树大招风，你们这可大树太大了，一举一动，早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盯梢的对象了，你动不了！”
这话显得有些不客气了。
可这样的不客气，却让陆君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笑的有些诡谲：“你是觉得我不敢弄丰益国际，还是觉得我不敢和ADM火拼啊！”
“你都不敢！”
赵犇坦然的说道：“最近我学到了一些人生的道理，这是我以前当打工仔学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能夹带任何的恩怨，尊严，人格，想法……这些都是多余的，公司的利益就是唯一的标准，如果夏粮是为了斗一口气，你们做不到今天的规模，你们很清楚，怎么才能用最小的成本，吃下最大的成果，给我们当靶子，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啪啪啪啪！！！！”
陆君忍不住拍手赞赏：“我在商界博了二十年，才渐渐明白的道理，你只是折腾的两年，倒是明白了一个透彻！”
这一点，是不能言传身教的。
是要自己的领会的。
讲出来的道理，始终是别人的道理，不是自己的道理，每一个做生意，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风格，什么时候能领悟到自己在商界的道理，哪要看个人造化了。
不过在陆君看来，赵犇的确是一天很有天赋的商人，甚至可以称呼一声，企业家了。
“吃的亏多了，总会明白一些道理的！”
赵犇笑了笑：“我向来激进，性格如此，压实压不住了，只能多吃亏，总能受到教训的！”
“真应该让我们集团的那些接班人，去听你上上课了！”陆君感概。
“这可不敢！”
赵犇倒是谦虚起来了：“你们夏粮的接班人，那一个不是人中骁楚，商界之中的佼佼者，我这种野路子出身，起码要多吃几年饭，才能赶得上啊！”
“其实一年前夏粮就已经准备好了收购你们的心思了，是我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陆君越发的欣赏眼前这青年，他没有那么的稳重，但是他却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在这商界，他已经有了一席之位了。
“呵呵！”赵犇讪讪一笑，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成为香饽饽了，那可不一定，真收编了，今天未必能并肩在这里聊天了，他略显有些别扭的性格，夏粮最大的可能是收编不成，反而结仇了。
“言归正传！”陆君不和赵犇兜兜转转了：“你想做的，我也想做，也算是同路，你让我给你做靶子，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让我看得到你的诚意，最起码，你得让我相信，你真能把那条鱼给请回来了！”
“可以！”
赵犇点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只是到时候，希望陆董事长也不要让我失望，这是我们第一次正经八百的正式合作，我还是希望日后在国际上，我们能并肩作战的，而不是互相捅刀子！”
“现在你说这话，还是有些狂妄的，再给你两年吧，你要是能在粮食市场站稳脚跟，说不定就真能说并肩作战的话了！”
陆君笑了笑。
平安农场和夏粮不是一个体量的，夏粮真想要动，吃下平安农场也不是难的事情，只是做生意，最忌做成抽的，夏粮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毕竟收购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鱼死网破的。
…………………………
傍晚。
小四合院里面，赵犇躺在一个竹椅下，摇晃了一下，看着院子里面的葡萄架，思绪有些隐晦难明。
“老板！”
钟无艳走过来：“许总电话！”
赵犇拿过手机，开口就大炮仗：“追命啊，刚刚才烧了半个脑子的细胞，你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和陆君这样的人说话。
那是要烧自己的CPU的，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半了，现在才算是喘过一口气，但是到底说错还是没说错，自己也没把握，说到底这种老狐狸过招的经验太少了。
“老子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还喘气，喘个登啊，快点说，有没有收获！”许登不惯着他这臭毛病，非常直接的开骂。
“有点吧！”
赵犇挠挠头，道：“但是好像又没有！”
“啥意思！”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头子！”赵犇叹气：“我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那老头子的谨慎刻在骨子里面了，不会因为我几句话打鸡血的，审时度势，他需要我们先拼命了，他在考虑一下，要不要给我们伸出来一个橄榄枝，或者直接给我们打一副棺材，这夏粮掌门人的可怕，我算是领教了，我反正已经撂地了，他愿不愿意跟，看他的了！”
“正常！”许登倒是不意外：“能掌控这个万亿超级集团的掌门人，那的确不是你能摸底的，不过这也够了，有诚意总比玩突袭的好一点！”
“关键这老头子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啊！”赵犇眯眼：“总觉得，他能撇开我们，自己玩起来的！”
“不至于，但是不能不防啊！”
许登想了想，说道：“给他造一下势，你觉得如何？”
“生米煮成熟饭？”赵犇眸子一亮。
“反正都是赶鸭子上架，他上不上，我们都让他上就是了，至于会不会翻脸，从利益角度上看，应该不会的，毕竟我们可没有损他们的利益，反而我们还给他们创造利益了！”许登这说的就略显阴险了一些，不过赵犇很喜欢。
“行，你让人动一动，拍几张我密会神秘大佬的相片，造个谣，剩下的就让其他人发挥他们的脑洞去想得了，得出什么结果，就什么结果，反正造谣又不用成本，我打死不认，他能奈我何！”赵犇冷笑。
“你真够不要脸的！”许登讽刺。
“要脸就不要命了，我还是要命吧！”赵犇施施然的说道：“再说了，我和你臭味相投，我不要脸不就是你不要脸吗!”
“认识你倒八辈子霉……我来安排一下！”许登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人。
他顿一顿，又说：“对了，打电话来，不是问你这个的，是有一个消息，让你知道，道格.斯尔顿来了夏国，现在就在魔都！”
“ADM集团常务副总裁，执行董事，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第一接班人的道格.斯尔顿？”赵犇眯眼。
“就是他！”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啊，可能是主持大战的，四大国际粮商是国际粮商炒团的核心，夏国市场的大战，总要有人主持一下吧！”许登说道：“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商界猎犬，猎人的猎，忠诚的犬，当初仙人掌国的大豆垄断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可怕之处，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我清楚，毕竟作为ADM集团的一名员工，对集团的传奇人物，还是有些了解的！”赵犇冷笑：“他道格，大名鼎鼎的猎犬，那战绩之彪悍，我岂能不知道！”
“他一来，形势就变了，血战马上就要来了！”许登说道：“你没多少时间了!”
“有！”
赵犇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去南洋之前，飞魔都，会一会他！”
“这时候？”许登诧异。
“就这时候！”赵犇也是心血来潮：“我是ADM集团的员工出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说不定ADM集团对我还抱有希望，缓兵之策，给他们一点希望，攻击未必会这么迅猛！”
“想太多了吧，你没这么重要！”
“试一试又死不了人！”赵犇乐呵呵的说道：“而且我也想要见一见这个ADM集团大名鼎鼎的猎犬，可惜，小沃尔夫没来，要是能把两个摆在一起，那就好玩了！”
………………
说动就动，赵犇在京都就待了两天时间，直接飞魔都去了。
飞机落地，从玻璃往外面看，那熟悉的东方明珠，国际大都市，
映入了自己的眼眸之中，相隔了两年六个月，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一片熟悉的土地之上。
感概万千啊。
离开的时候，一无所有。
再一次回来了，他已经完成了一次华丽的变身，人生际遇，还真是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