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算要贷五百万,他都有闲钱。
“黄叔好,本来是不想回去的,但是我一个堂弟结婚,所以要回去一次,后天回鲁旗县。黄叔,现在盘山矿应该基本上正常生产了吧?”
因为他曾经是盘山矿的工人,所以报纸新闻上关于矿业系统的消息,他都会特别关注。
钨产品销售价格一直低迷,矿业系统都是在艰难维持。
将停薪留职外出打工的青年工人叫回单位上班,但是每个矿还是没有办法保证可以按时发工资。
黄仲春叹息说:“唉,所有矿山都是这种情景,盘山矿也不例外。现在又出现资金紧张了,仓库内库存严重,现在工人工资都还没有着落,当领导的日子也不好过。找银行贷款,一分钱都贷不到,又只好找私人贷了。”
他说:“殷总,打电话给你又是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帮忙贷点款,还款的事你可以放心,实在还不了,库房内那些矿产品可以抵押。”
黄仲春心里难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乞丐一样。
到处跟人伸手借钱,有时说尽好话,一样是一分钱都得不到。
现在他开口跟殷元贷款,心里也一样没有底。
殷元说:“黄叔,不是说明年几个矿都会实行重组改制了吗?现在借款给盘山矿可能风险性比较大哦。”
其实他知道前世的祁山矿95年并没有实行改制,同样另外几个矿也没有在这一年实行改制。
就像一阵风吹过,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这种艰难维持的状态又经过了好多年。
黄仲春说:“现在是很多人在传这个消息,但是也无法确定。要是真正改制的话还是一件好事,那样的话,我们几个矿领导也算是解脱了,不用经常去乞讨了。”
他说:“真的改制的话,这矿山改制以后,也需要私人去承包的,假如到时还不上你的钱,你可以把矿的承包权拿到手上。”
同时他也在想:万一祁山矿改制让私人去承包,会不会有人去承包呢?
他们几个矿领导都私下讨论过这个问题。
现在矿产品价格低,而且采购的客户少。
采掘成本高于产品售价,私人承包也是亏本经营。
李金贵说:“除非上级出台一个政策,对矿产品实行保护性收购价格。规定一个收购价,生产多少都可以全部回收。”
这种矿产品本来就是稀有产品,只不过是受国际大气候影响,加上外资集团在多渠道对国内矿产品进行打压。
造成现在的矿产品跌到了白菜价还无人问津。
殷元知道他说的改制后私人承包的事还要隔好多年,那时候有关部门已经釆取了保护性收购政策,而且控制了产品,个人承包确实利润惊人。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年,矿山经营越发艰难,所以此时贷款给他们,确实风险很大。
他虽然有这笔资金,但是他不愿去做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他对黄仲春说:“黄叔,对不起,我现在投资了另外几个项目,资金都投到了里面,所以没有闲余的资金贷款给你们。”
他想:明年若是真的可以改制,我拿下盘山矿承包权,或许还是一项有利可图的投资,但是明年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在各大企业纷纷宣布破产,千百万下岗大潮自找门路的时候,捂住自己的钱袋子是很关键的一步。
黄仲春无奈地说:“唉,这样的矿山换谁去搞,恐怕都难以生存下去。”
他想了想说:“殷总,我退了休去江明找你,可以安排一个工作给我干么?”
殷元说:“黄叔开玩笑吧,黄叔是老干部了,退了休就贻养天年了,还去打什么工?”
黄仲春说:“唉,儿子在镇上税务所做临时工,没有正式工作,现在谈了一个对象,开口礼金一万八,还要求到县城买套房,去哪里去搞这些钱?”
殷元对他说:“你只要真的想来广东打工,可以直接来找我,给你安排合适你干的工作。”
老爸原来是一位村小退休老师,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现在可以管理一间厂了。
黄仲春这种当了多年干部的老油条,随便给他一个管理岗位,他都能很快适应。
殷元开车回家碰见孙炳文在广告栏上到处贴广告。
他按了按喇叭,孙烦文回头看见是他,扶着单车走了过来。
“真的干上补习班的工作了?”
孙炳文兴奋地说:“听了你的建议,我去找了刘老师,他已经招了五十多个学生,正想找个教数学、英语的老师,因为很多学生都有这方面的要求,都想把三门主课成绩补上去,现在语文、数学课已经开始上了,还要找一个英语老师。”
他说:“我们准备多开几班,分上午和下午,另一个班明天可以开课了。不瞒你说我现在一有时间就跟刘老师到处去刷广告,我们两人现在干劲十足。”
孙炳文说了几句又匆匆骑上自行车走了。
殷元表示理解,为了多赚一点钱,再辛苦心情也是愉快的。
他回到家,林婉婷说:“儿子在外婆家,我们也过去吃晚饭吧。”
岳父在客厅逗小安邦玩。
岳母在厨房忙碌,婉婷去帮忙。
林东明说:“现在放假了,我的退休申请也通过了,开始正式当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了。”
孙淑芬从厨房走出来,听见他这样说,她说:“想做事还不容易,叫小元他们安排一个事给你干就行。像亲家公一样,也是教师退休,现在负责水泥管制造,干得特别起劲呢,要么你两老头一起去干?”
林东明摇头说:“殷哥一个人干得了的事,你让我去掺合干什么?”
殷元说:“爸真的想做事的话,可以去木材批发中心,或者去涂料厂都行。”
他突然想到孙炳文办补习班的事情。
他记得老岳父在学校就是教英语的,而且有多年的教学经验。
他把一个老乡开办补习班,现在正缺一名英语老师的事说了出来。
林东明让他现在就跟孙炳文打电话,跟他说自己愿意去跟他们一起干补习班。
殷元还劝他:“搞这么辛苦干嘛,过年也没有多久了,想做事明年再说吧。”
林东明说:“你不知道,脑袋里一想到已经退休了,心里就特别的难受。有一件事忙着,心里才不会发慌,这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
殷元打通了孙炳文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岳父是欣会一中的退休老师,专门教英语的,听说你们补习班的事后,他很感兴趣。
孙炳文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正愁找不到一名英语老师呢。叫你岳父明天八点到欣会工会办公楼,我们补习班地点就是在那里,来了我和刘老师跟他谈谈。”
殷元把孙炳文的话告诉岳父。
林东明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本来想喝酒的,想了想说:“还是不喝了,有事做就不会觉得烦闷了。”
孙淑芬说他:“这老头是个劳碌命,闲下来都不行,前几天每餐都喝酒,连安邦都说外公是老酒桶了。”
殷元问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外公?”
殷安邦说:“外公自己跟我说的,说他是酒桶,所以我就告诉外婆了。”
孙淑芬说:“两兄弟都有这个毛病,有事做着,什么都好,一闲下来就找酒喝。婉婷二叔也是这样,今年小元找了一件事给他干,没有见他喝醉过了。以前两兄弟经常喝得烂醉如泥。”
开始吃饭。
殷安邦不要外婆要自己吃,而且要坐到凳子上。
殷元拿了一张藤椅给他,用一个小铁碗,盛了饭,拿了小条勺,自己一小勺一小勺吃饭。
林婉婷夹菜给他,他都不愿意,他要自己来。
正吃着饭,二叔林解放走了进来。
“二叔,坐下来吃饭,你吃饭没有?”林婉婷给他拿来碗筷。
殷元也起身让他坐下。
见儿子埋头吃饭,头都不抬,他说:“殷安邦,原来你是一个这么不讲礼貌的人,对不对?”
殷安邦朝林解放说:“叔公,吃饭。”
林解放高兴摸了摸他的头说:“安邦这么能干可以自己吃饭了?”
殷安邦撇了撇嘴说:“很多事我都可以做了,妈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林解放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他说:“现在的小孩格外聪明。”
他看见大哥在喝汤,殷元也给他盛了一碗汤,讶异地说:“还想过来陪大哥喝杯酒的,怎么又不喝了。婷婷在,就不让喝酒了。”
殷安邦说:“不是妈妈不让外公喝酒的,是外公自己不喝的,外公说自己是个烂酒桶,桶都烂了,肯定就装不了酒了。”
殷元瞪了他一眼说:“吃你的饭呀,什么时候学得胡说八道了。”
林解放听了呵呵笑道:“小宝在外公这里才热闹。”
他说:“家里有个小的才有说有笑,不像我们家两老的大眼瞪小眼,特别冷静。”
殷安邦故意把眼睛睁大,问他说:“叔公,是不是这样,大眼瞪小眼?”
几人都给他那副神情逗笑了。
林东明跟他说:“小元一个老乡欣会二中的,他和一个语文老师,开了一个补习班,急需一个英语老师。刚才小元给我联系了,明天就找去入伙,平时又有事做了,所以今晚开始不喝酒了。等下我还要备备课……”
殷元问林解放:“二叔,你想喝酒的话,就喝一杯,我陪你喝一杯,喝少量酒没事,过量喝对身体伤害大。”
林解放点头说:“那就喝一杯,我也隔了好久没喝过酒了。自从你安排我去修围墙以后,就基本上没停过工。今年跟我做事的几个工人说,这几个月工最多,他们说从来没有建过这么多围墙的工。”
殷元说:“明年一年都不一定修得完,外海工业园那边那么多工厂,每个工厂外面都要砌一圈围墙。”
他拿两个酒杯倒满酒,然后把酒瓶放回酒柜。
跟林解放说:“二叔,慢慢喝,别干杯,先吃点菜。”
林解放问他:“小元,香蕉园工人那天放假?”
殷元说:“明天我去一趟,给他们发工资和奖金,让他们后天放假。还有几帮种树的工人也可以完工了。”
他说:“润华说了,他会带陆萍过来这边跟你们过年。”
林解放说:“那老大婆又总说润华不听话,不想理他的事,另外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放假。她总是说润华不该找一个乡下妹,好像说出去脸上无光一样。”
殷元说:“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幸福就行,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其实来自农村人还更实在。”
他想说:我也是来自农村的,会比你大城市的人差么?
吃完饭,坐在客厅聊天,殷元接到一个桂省的电话。
他心里还疑惑:我桂省只是认得霍不强,但他的号码是江明的。
这年头骚扰诈骗的电话还没有。
他点开,传来熟悉的声音。
“殷大老板,猜猜我是谁?”
虽然相隔二年时间,但他还是一听就知道是祁山矿,跟他同一单位,以前经常在一起聊天的程其凇。
这家伙前世一直没有他的音讯,想不到今世他突然打电话过来。
去年他回去迁户口,接潘念祖父母,他也去过杨山坑口,但是程其凇说去参加了研究生考试,等一成绩下来下再说。
考上了的话肯定去读书,若是落榜的话就去外面打工,肯定不会死守在祁山矿的。
“程其淞,你就是化成灰,我也听得出你的声音。你这老小子,怎么用一个桂省的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难道你跑到桂省去了?”
程其凇说:“我在桂省西南锰矿做了一年多的采矿工程师了,那个黄仲春给我打电话,才知道你的号码的。”
殷元说:“你这家伙跑到桂省去,也不会来江明找我?”
“我怕你笑话我,在矿里白白浪费了一年,研究生又没考上,不好意思。恰好有几个人一起来这边锰矿,于是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说来这里干了几个月,得到领导重用,所以就安排到了比较好的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