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富贵险中求”,在金融学中有个常识,就是风险和收益匹配,往往投资人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会出现关键性的认知偏差:
一是高估小概率事件发生的概率。
二是可得性偏差,投资者在判断和决策时,总是寻找易得的信息作为依据,而很少去甄别这些信息的真伪。
三是自证偏差,投资者总是寻求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屏蔽对自己不利的说法。
很明显,郭汜现在已经上头了。
“温侯若降,待汜攻入长安,愿以卫将军奉之!”
卫,卫将军?!
吕布瞳孔地震。
要知道大将军为武将的最高官职和荣誉,其次便是二品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和前后左右四将军。他要是做了卫将军……那可是跟霍去病一个级别的官职啊……
“郭将军此言当真?”吕布此时也不叫“卑鄙小人”,也不想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名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卫将军”三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我也不想降的,但是他给的太多了……
“温侯不必顾虑!汜可与温侯指山为誓,歃血为盟!”
郭汜扬声应答,志得意满。这样的条件都放出来了,不由得他吕布还有二心。
张辽背在身后的手一僵:为什么,他明明是想诈降的……最后却好像弄假成真了?
现在再暗示高顺也没用了,以对方那死忠的性格,估计吕布一声令下,他能带头向长安冲锋。
张辽心中悲哀,我等正欲死战,温侯何故先降?满座反贼,臣实在无力回天啊陛下……
如今也只能跟着吕布一起投降,再思后计。
郭汜大喜:吕布这人能处,有利他是真上啊!
种平不知道吕布这个二五仔又双叒叕跳反了。
他抱着书简走到蔡邕面前,身后还跟着忸怩不安的蔡琬。
“老师。”种平面色恭谨,侍立一旁。
蔡邕抬起头,正要招呼种平坐下,便看见蔡琬红着脸,攥着种平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不免怀疑是她又犯了什么错,因此板起面孔。
“琬儿,你又做了何事?且如实说来。”
种平上前一步,微微侧身,将蔡琬挡在身后,笑道:“老师,孔子曾云:‘有教无类’,然否?”
蔡邕抚着胡子,神色有些古怪。他自是听出了种平的言下之意,是想要给蔡琬一个旁听的机会。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当今之世,女子主要学习伦理说教,学习烹饪、纺织、家务之事。像蔡琰那样专长文学的只是少数,并非主流。
而且蔡琰在卫家的遭遇,也给蔡邕敲了个警钟:女子过于聪慧也许不仅不是好事,反而徒增负担。
因此虽然蔡琬平日在家中就喜好古籍书典,蔡邕校正古书时,蔡琬常常将脸贴在窗上偷偷观望,但蔡邕却固执地不肯让她进到书房研习。
蔡琰也只能教导妹妹《女诫》一类的书籍。
蔡琬想要学习经典只能等到成年出嫁以后,那时她作为新妇要承担教养子嗣的责任,必须得通晓一定儒学,同时是为了也不堕了蔡氏女的名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伯衡兄长都为你说话,为父再拒绝岂不是显得不通人情?”
蔡邕故意板着脸,挥挥手,顺势让蔡琬留在书房。
蔡琬惊讶地瞄了一眼种平:看来这人很受父亲看中啊,竟然能让素来固执的父亲如此轻易地改变主意,甚至连姐姐也对他很欣赏……
要是我跟他打好了关系,日后再犯错的话,有他帮忙求情,一定能事半功倍!
决定了,我蔡琬要投桃报李,结之以好!
蔡琬想起自己去年生辰时,蔡琰曾送给她一支紫毫笔,写起字来顺滑无比。自己因为爱惜这支笔,所以只用过一次,便收在匣中,每日随身携带,生怕不小心丢了。
她趁蔡邕不注意,缩起身子一点点移到种平身后。
种平正在书卷上勾写,余光瞥见一只圆圆的小胖手从案下伸上来,在桌沿边轻轻摸索。
种平:?
种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桌案上“长”出一个制作精良的木匣,一脸懵逼。
蔡琬晃了晃木匣,示意种平接过。
种平还没来得及反应,蔡邕胡子一翘,手中书简又快又准地敲上蔡琬的脑袋。
“还不回去?”
蔡琬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把木匣放在种平案上,自己又“蹭蹭”跑回书架边上,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书。
蔡邕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摇摇头,望向种平,温声问:“伯衡还有何处不解?”
种平把木匣放在桌案中间,防止它掉下去。
“老师,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子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吕氏春秋》中更是说:‘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为何先贤皆言‘须重民’,而当世却并未见‘真利民’呢?”
蔡邕捋着胡子,他放下手中的笔,沉默片刻:“伯衡所谓的‘利民’指的是什么?与民休息,轻赋薄税?”
种平抬起头,认真凝视着蔡邕的双眼,轻声道:“老师,《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平之所愿,皆在此句之中。”
蔡邕手一抖,直接拽下一小把胡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与种平长久地凝视着。
许久,蔡邕重重叹了口气。
“伯衡啊,伯衡……”
“老师。”种平有些失望,“您认为平所言皆是虚妄,不可能实现吗?”
蔡邕手指轻轻抚摸着竹简上的文字:“伯衡,你可知你的愿景若是要实现,其中需要经历多少险阻吗?也许有一日,连老夫也要站到你的对立面。”
种平微微一笑:“老师,您会吗?”
蔡邕低哼一声:“老夫还没闲到那地步呢,每日著书就够我劳心的,等你出师,老夫也就该去山间隐居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说着又将手中竹简递到种平手上:“想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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