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平惦念着辛氏一事,夜间翻来覆去数次,久难成眠。
除去心中忧思,他亦是不好与玉郎同榻,只得屈居墙角,勉强凑合一夜。
第二日晨起之时,种平只觉得头脑昏昏,喉中做痒。
他心中立时觉得不妙,幸而摸摸了额头后,确认不曾发热,虽说有些鼻塞变音,但也能说一句“小疾耳,不足挂齿”。
种平颇为幽怨地瞥了一眼精神抖擞的玉郎,顾念着对方的武力值,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他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若有下次献策成功之时,必然要将属性点加在体质之上。
念及此处,种平忍不住又觉得发愁,自从在曹操手中刷过一次成就,后面献策的奖励之中,似乎很少看到属性点和寿命奖励了。
他虽在领兵营救刘协时,猜测系统的奖励,或许是与纳策人对于计策需求的迫切程度挂钩,可到底缺乏验证条件,但如今也不过是怀疑而已。
现下想要一次性刷十点以上的属性点,似乎也只有为刘协和刘备二人献策这两个选择。
种平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中已是属意刘备为主,无论是为自己打算,亦或是替刘备谋划,都注定他当下之时,不可轻易献出“首策”。
还是当先回许都,想法子将父亲和老师送出去,才行啊……
种平越想,越觉得头痛。
刘协尚在许都,想要说服种辑和蔡邕同他逃离,谈何容易?
再者,就算他能强行“劝服”那两人,难道曹操会坐视不理,真让种平拖家带口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种平思来想去,竟觉得唯一可行之法,竟是助力曹操掌权,推动曹操与刘协的对立。
似乎唯有按照历史进程,让刘协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甚至是必须求助外援的困境之下。
他才能借着刘协的名头,让种辑和蔡邕,心甘情愿同自己离开。
可这样一来,曹操势必会将他盯得更紧……
种平咳嗽了几声,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做谋士的料子。
“郎君?郎君?”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县丞那谄媚的嗓音。
“何事?”
种平眉宇之间略有些不耐,他正觉得身体不舒服,不乐意开口说话。
县丞乍一看见种平这张略微苍白的面孔,又听得他声音沙哑,下意识就往不可见人的方向联想了一通。
他一面暗自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一面也是真正松下心中提防。
种平既然受了他送的美人财货,自然也就是上了他们这条船。
即便是看出了什么,如今则是无立场去问责深究的。
“小人是来询问,郎君对于朝食,可有什么要求?”
县丞点头哈腰,笑得眼周皱起一层皮褶。
种平没好气地问:“这倒是新奇,难道我要吃熊掌,你还能现给我猎头熊来?”
种平满心以为这又是县丞有意献媚讨好,不过是想打听自己的口味,好投己所好罢了。
不料县丞却依旧是笑着,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对种平直言不讳:“郎君可莫要小看我等,便是郎君想尝尝天上的仙桃……”
县丞捻了捻胡须,故作高深。
“怎么?”
这下可真是提起了种平的兴趣,他很好奇,这县丞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夸下这般海口。
“郎君只等着尝鲜便是。”
县丞却讳莫如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郎君可喜那吴玉郎?”
种平猛地咳嗽一阵,含糊不清:“咳咳,嗯,还行吧。”
“我想留下这玉郎,不知县丞是否愿意成人之美?”
种平寻思着,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武将苗子啊,怎么也得把握住了。
“对了,县丞既说这玉郎姓吴,不知可有名?他家中又是何种情况?”
“郎君对玉郎,还真是关切。”
县丞意有所指,话中多少带上几分试探,他担忧玉郎是不是对种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啊……”
种平只得硬着头皮。
“玉郎,甚合我心。”
此言一出,县丞肩膀微微下塌,顿时显得轻松许多。
“似乎是叫吴质。”
县丞回忆了片刻。
“家中应当只剩一妹,该是……五岁吧,郎君若是喜欢……”
种平其实很想开口说“不”。
“今日便送过来吧。”
县丞面色变得极其诡异。
可能他也没想过,有人会这样“饥不择食”。
真不愧是世家子弟,玩得就是花啊!
种平不想说话。
他现在只想赶紧出去,跟曹操说明图县情况和那辛氏一族。
该查查,该罚罚,趁早的,赶紧毁灭算了。
种平不知道曹操是否也察觉出县令过分殷勤下所暗藏的玄机。
但依据以往行军的时间而言,这个时辰还未召他去拟公文,多半是要在图县驻扎的意思。
难道是元让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种平暗自忖度着,按照时间估算,夏侯惇怎么也该到陈留附近了才是。
他本想让吴质留在屋内,自己去找曹操,但转念一想,图县之事,他也不过是耳闻,只知晓大概而已。
真要说个清楚明白,还得让吴质亲自说出其中细节,才有信服力。
“玉……吴质!”
种平送走县丞,站在门口唤了一声,他心说可算是能直呼其名了,总叫人家花名,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等等……吴质?
种平挠挠头。
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种平仔细扒拉着自己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知识。
……不会是,“怆怆怀殷忧”的那个吴质吧?!
种平瞳孔地震。
他怎么记得吴质好像是建安七子之一来着?而且似乎人品还不行,只爱结交权贵,从不跟乡里百姓往来,最后死了还得了个“丑侯”的恶谥……
种平看着表面娇娇柔柔,矫揉造作的玉郎,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历史上描述的那个吴质联系起来。
冷静,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种平深吸一口气,忍住自戳双目的冲动。
“把衣服穿好……不是,你就不觉得冷吗?”
“不觉得。”
玉郎努力把自己缩进衣服之中,目露沧桑:“我原先也是正经人家的儿郎……”
种平又觉得喉中做痒了。
“罢了罢了,跟我走吧,你莫要抬头。”
“对了,我若为你出言,涉及此案,除去你昨夜提到的那几个乡民可以为证,可有其他实据?”
“我只知晓,县中府库定然是经不住细查的。”
吴质有些迟疑。
“不过,若是要查府库,当要送书至郡中吧?这一往来……”
种平略一沉吟。
“我心下有意绕过这些冗杂之举,直命县吏封住府库查检。”
“只是……我虽有中央之权,于地方却未必好用,此事还得请曹公出面方可……”
他说到一半,忍不住奇道:“你如何清楚县吏之事?”
吴质有些惭愧:“我十四即为游侠,在乡中游历,多与啬夫,游徼相交。”
“原是如此。”
种平点点头,仔细一琢磨,愈发觉得他并非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吴质。
心下惋惜的同时,多少也有些庆幸,虽说少了个文学之士,但多来了名勇武之将,倒也不算亏。
这样一路想着,偶尔拉住仆役询问,不知不觉也走到曹操歇息之处。
种平一打眼,见屋门未合,抬脚便要入内,只是略一走近,却见堂内站着个身姿丰腴的美貌妇人。
再仔细一瞧,方见曹操似乎是在用朝食的模样。
他当即便是步履一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种平正踯躅着,身后吴质却没有那么多顾及,未同种平招呼,三两步便闯入了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