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英雄柔肠
“兄长,你说那孺子怎地就挑了这时候来?!”
蔡和面带忧色,语含怒气,虽是对着蔡瑁抱怨,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屋外,似乎在期盼什么人到来。
蔡瑁心知他是在等自家二姐派人传信,自己亦是在心焦等待,但还是勉强宽慰蔡和:“有阿姐在,姐夫终究还是向着我等,自然会我二人遮掩。”
“但这实在憋闷!”
蔡和用力捶打着胸口,快步走到蔡瑁面前:“若是那种太史晚来几日,我早就将此事查探了个明白,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么个被动局面?”
“此事确实古怪。”
蔡瑁免不了叹气,对于蔡和的性格,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曹操粮草被荆州军劫掠的消息一传来,他便立即找到了自己这个弟弟询问此事是否是他做下,然而他刚至蔡和府上,就撞到了出府欲寻他的蔡和。
当时蔡和见他的第一句便是:“兄长糊涂,怎地做下此等大事?!真祸事矣!我蔡家上下俱要受兄长牵连了!”
此言一出,蔡瑁就知道这事蔡和也并不知情。
他二人本以为恐怕是自家姐夫有什么谋划,故而才出兵劫粮。
谁料当夜蔡夫人便派了亲信登门质询,怒斥他二人利欲熏心,平日放纵手下妄为,劫掠百姓也就罢了,怎么敢动曹操的粮草?难道不知道天子在曹操手中,曹操兵锋正利吗?
现在刘表偶感风寒,神思困乏,她借着照料刘表的时机将消息拦了下来,命自家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快些将粮草奉还,再亲自登门请罪,她尚且能婉言为二人宽宥。
蔡瑁与蔡和被骂得狗血淋头,相顾茫然。
这事不是姐夫做的?
难道真是我俩做的?
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做了?
两兄弟苦思一夜,最后蔡和一拍脑门:“坏了,兄长!此事不会是我等手下之人做下的吧?”
蔡瑁先是沉默,仔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们确实对手下人的管束……较为宽松。
谁知道那曹操是如何运的粮草?若是运粮的人不多,保不准恰好被他们手下的将领窥见,心生欲念,便行了劫粮之事,只是未扫净痕迹,竟然叫人逃回兖州送了信……
二人越想越真,甚至脑海中还冒出了几个嫌疑极大的怀疑对象。
于是一面叫人给蔡夫人传信,话语之间多是哀求姐姐再多拖着时日,先不要让姐夫知晓此事;一面暗暗审问手下,试图在兖州使者到来之前将那被劫的粮草找出来。
种平一行人至荆州前,蔡氏兄弟已经几乎将手下的将领都审了个遍,可不曾有一人承认做过此事。
搞得这二人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了。
他们只怕是手下人见东窗事发,心生恐惧,因此极力否认……最后若是被兖州来的人查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般担忧之下,蔡瑁一心阻拦种平等人与刘表相见。
他本计划种平一入荆州,便以“刘表重病”的理由将他安置在驿舍,好以此拖延时间。
反正自家姐夫府上是姐姐做主,有姐姐安排的人阻止,种平无论如何都不可走到刘表面前,自己自然有时间继续排查。
谁知道那庞纪竟然会与种平一行人在刘表府前起了冲突?
那时他二人正被刘表召见,大公子和蒯越就在一旁。
刘表本是精神不济,似睡非睡地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刘琦复述昨日所学,却突闻屋外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病中对声响极为敏感,平日服过药后,哪怕是有一丝微末的动静也难入睡。
蔡夫人侍疾时,所用的药碗之下都是是厚厚的软布垫着,以免取用和放下药碗时,碗底与案面接触发出声音,惊扰到刘表修养。
几人当时也不知外间到底发生何事,蔡夫人虽素日是安排了人留意消息,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提前得信儿的。
但无奈庞纪是与种平手下之人就在府前亮剑,许多守卫都被惊动,用了刀剑,那负责守卫刘表府邸安全的校尉一看事情不对,立即便入府禀告。
蔡夫人手下之人听说府前是庞氏之人与天子使者械斗,哪里敢阻拦校尉?
等消息传到蔡夫人手上,那校尉已站在刘表面前,将府前之事言说了个明白。
刘表闻言一惊,立即看了眼床榻边容貌娇美的夫人,心里也清楚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默然良久,最后低声唤了大儿子刘琦上前,殷殷嘱咐他要礼遇天子使者,言语一定要谦和,主动认下过错。
又让蒯越随刘琦同行,若是种平诘难,蒯越可在旁调解。
刘琦和蒯越离开后,蔡夫人自知无法再隐瞒劫粮之事,亦知自己趁着刘表染病时,对往来公文和官吏多有阻截的举动已引起许多人不满,待刘表病愈,这些人定然会就此进言。
故而起身责打蔡氏兄弟,掩面涕泣曰:“人皆以兄弟为依,我独为兄弟所累!”
刘表见夫人伤心至此,咳嗽着直起身。
蔡夫人忙上前去扶,取过一个绣着玄色鸟纹的靠垫垫在刘表背后,嘤嘤啜泣。
她生得光彩照人,此时杏眼含泪,粉腮嫣红,实在叫人心生怜爱。
刘表不知蔡氏兄弟到底犯了何事,但亦是清楚这二人贪财好利的性格,心想估计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他被蔡夫人哭软了心肠,握着她一双柔荑,温声劝道:“夫人何出此言?万事有我,不必过忧。”
蔡夫人登时破涕一笑,满眼仰慕,回握住刘表双手,柔声细语:“妾愚钝妇人,命若蒲草,此生皆系主君之身。妾闻‘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天下唯有主君可当此言。”
刘表被蔡夫人如此小意奉承,神色愈发柔软。
蔡夫人见时机已至,方将曹操粮草被劫,遣使问责一事说出,话语之间对蔡氏兄弟多有责骂,言二人胆大包天,鼠目寸光,为一点粮草置整个蔡家于死地,话里话外暗指此事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刘表原先只听说天子来使,并不清楚劫粮一事,此时方知其中联系,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见蔡夫人跪在榻边,神色凄楚,蔡氏兄弟也如鹌鹑一般不敢抬头。
事已至此,终究难以再出言苛责,只是长叹一声,颤颤巍巍地披衣起身起身,由蔡夫人扶着去洗漱,整理仪容,准备一会儿亲自去与种平相见了。
蔡氏兄弟行礼告退,隐瞒数月,种平等人一至便毁于一旦,还叫姐姐肝肠寸断地哭了一场,怎么能不叫他二人对种平一行人心生怨恨。
因此他二人甫一出府看见种平,行为举止便极为傲慢失礼。
“若是叫我知晓此事到底是谁做下……”
蔡瑁越想越觉得憋愤,拔出佩剑,一剑将面前桌案砍得稀碎。
“便如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