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对话,好歹让许嘉音明白自己用的这具壳子也和白博士是同一类的存在——基地无法理解暗影,被列为S级的存在。
作为白博士的“兄弟”,黑先生显然也是这一挂的。另外,还有眼珠子,和这具壳子的主人,也是如此。
但许嘉音无法堂而皇之开口询问这具壳子的状况,她没有足够的把握应对知道她不是本尊之后的眼珠子。
打直球不行,迂回发问总能摸到点边角料的消息。
“你觉得,那黑白双煞,哪个更好应付些?”
“黑白双煞?”眼珠子重复一遍,突然笑起来,“这名字取得好。虽然我对那俩的厌恶分不出个高下来,但是要应付起来,我觉得还是那个黑疯子好对付一点。”
“为什么这么说?”这句不止是为了引眼珠子继续吐消息,还是许嘉音心底好奇。
按理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白博士做事总有一条准则,绝不肯跨过那条线,自然受到的限制更多。这意味着他的行事是有规则可循的,也更好预测和针对。
至于黑先生,光是在地下城和他匆匆见过的两面,她就能看出对方的疯狂来。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压制眼珠子,又或者是给白霜“换脸”,这样的行为,绝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出来的。
“唉,你就是常年守在长春木旁边,久不经世事,和他俩的交流也不多。那疯子虽然做事狂,但是大多是凭喜恶行事,只要投其所好,使些小手段就能让他吃亏。”
“另外那个,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总是在身边建立起层层的高墙,想对付他,先得破除他建立起来的护卫层。光是这一步,就该过滤掉一大群人了。剩下的,就是闯到头,也累得够呛。”
说完这一句,许嘉音和它一起沉默了。
她放缓脚步慢慢拉伸着自己发酸的胳膊腿,一边拿风暴塔的状况和眼珠子说的做比较。
风暴塔的防守形式,和眼珠子口中白博士的形式方式如出一辙,都是在车轮战中磨完挑战者的气力,使其走到最终目标前对上养精蓄锐的正主,落得个惨败的结局。
“这座塔背后的人,不可能是他。”许嘉音忍不住出口反驳。
眼珠子低声笑起来:“我也没说这座塔是谁造成的啊!你竟然会帮那家伙说话,稀奇。”
许嘉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他俩不好对付,你就将目标转移到我这个与世隔绝的身上了?现在觉得怎么样?我和那俩比起来。”
在说话间,许嘉音突然暴冲,没有任何征兆。这举动也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之后一系列事情的进行。
她奔跑着,飞快地躲到一处掩体之后。在她扑过去的同时,两根乌黑的羽毛擦着她的脚踝钉进地面。
“在这边!”身后传来一声爆喝,跟着嘈杂的脚步声。
“是哪一个?”另有人问。
“一个女人,长头发。”之前那人回答说,“她被我的羽毛划伤了,地狱犬呢?跟着血气找。”
她靠坐在墙根,挪开捂着伤口的手。刚才还在冒血的脚踝已经恢复,只轻轻一抹,凝结的血壳子就脱落下来。
“这多合适呀。”眼珠子在她脑海之中啧啧道,像是自言自语,后边又含糊地嘀咕了句什么,她的精力全放在身后长着羽翼的那群人身上,没注意分辨这句话。
许嘉音握紧了短刀的把手,胡乱扎进一间房。房间里水汽氤氲,黑红两色的纱幔挂满了整间房。地面上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动,在周围暗淡的光线中,隐约可以看到液体表面的一点亮光。
房间里燃了香,盖住了那些浓稠的液体所散发出的腥气。
许嘉音小心地挪着步子,寻找干燥的地面落脚,走到了掩在层层纱幔后的浴缸旁。
浴缸中泡着一缸黑色的头发丝。
对方静悄悄的,对于她这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她弯腰抻直了胳膊,用刀尖挑起对方的头发,却在中途被那人的手指夹住了刀刃。
浴缸里的人坐直了身子,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只露出额头一小片洁白的肌肤,一双眼睛在发丝后看着许嘉音,眼底流转着幽紫色的光芒:“您突然到来,打搅我休息,已经很过分了,再想看我的样子,可不礼貌哦。”
“咦?”在手腕上的眼珠子飞快改变位置,游移到她的眼眶处,“这个有意思,让我来。”
许嘉音来不及拒绝,她又一次失去了左眼的视线。
原本淡定地坐在浴缸中的人突然站起身来,个子很高,和许队差不多。黑红的血水顺着白皙的皮肤蜿蜒而下,淌过平坦的胸膛,躲进浓密的长发之中。
“认出我来了?”许嘉音的嘴巴不受自己控制,语带戏谑,是眼珠子一贯的口吻。
“……”对方沉默着不吭声,眼中映着一点金光,正是许嘉音的左眼,或者说,正是占据了她眼眶的眼珠子。
“我也不多为难,你想去哪都随意,但是别留在这里。这儿的事,你还没有掺和的资格。”
“如果你是为了找个地方苟活,这里不适合你。”
听着一句又一句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话从自己口中蹦出来,许嘉音尴尬得恨不得脚趾抓地。
长发男人沉默着闭了眼,很快这具皮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消减下去,像一张薄纸漂在血水上。
之前满地的液体蠕动着汇聚成一个人形,向着她鞠了一躬,又散作一地,涌动着从一切缝隙之中流走。
这场景看得许嘉音啧啧称奇。
“所以,你的本体也是这些虫子?”
“你才虫子。”眼珠子吐槽一声,这次没有离开她的眼眶,而是操纵着这具身体坐进尚且还有一半血水的浴缸中,以命令的语气说,“算了,今儿我就发发善心,你附在这具身体外层,我带着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