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须为姓白的张罗那些!”宗绪不以为然道,“他无极门能为殿下所用乃三生修来的福气。若有二心,可别怪末将手中刀剑无眼!”
“这种话休要再说!本宫不是提醒过你,白修罗此人深不可测,他的能耐……哼,早晚你会见识到!”想想不放心,对他下了死令,“即日起,不准你再接近白修罗,免得给本宫惹麻烦!”
无极门,上官雅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是在十七年前。那时他刚满二十岁,还是个普通的皇子。
父皇钟爱淑贵妃,很早以前就违逆祖制不顾朝臣反对,封了她的儿子上官沛做太子。
母后为此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后来,他的舅公,也就是母后的亲舅舅,请来了一伙儿江湖人士,说是可以助他夺下太子之位。
谁能想到,没过几年,上官沛就被查出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祸乱宫闱……种种罪行,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父皇一气之下,将他关进太庙,结果三天后竟上吊死了。
消息传来,淑贵妃服毒自尽,西宫大权顷刻间土崩瓦解,可乐坏了东宫这一支。
储君立,社稷兴。
前任太子德行有愧,以死谢罪,多么皆大欢喜啊!
大臣们马不停蹄地递折子,上奏另立太子的事。
就这样,一直行止无太大差池的嫡长子上位了,成为新一任太子。
上官雅有自知之明,论才智谋略治国之道,他都不是上官沛的对手,且上官沛一向律己甚严,抱负远大,怎会犯那些粗鄙陋行?
定是有人暗箱操作构陷于他。
但是上官雅想不出来,怎样心机缜密的人会布出如此死局!
后来他无意中听母后对舅公说:“舅舅,此次雅儿能一举夺下太子之位,您老功不可没!待他日雅儿执掌大印,必尊舅舅一等功勋,荣封三公!只是那无极门,口风紧吗?要不要……”
“千万别去招惹他们!”舅公吓得脸都白了,厉声道,“无极门背景深远,非你我宗亲之流可匹敌。他们拿了钱,自然会守口如瓶悄然离去,皇后切莫再生事端。”
无极门,无极门,希望你能在这场乱局中再助本宫一次!
住了五六日后,小烛愈发觉得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沉闷,便想着找些能解闷的东西来。
这天是余大昌负责给她送饭。
“余大哥,我想求你个事。”
“小烛姑娘但说无妨。”
“你能不能帮我找些话本子来?我整天闷在屋里想看个消遣。”
“没问题。”余大昌满口答应,当天下午就和另外几人抬着三口大木箱进来。
小烛吃惊地问:“这些是什么?”
“哦,这里装的是主上为你搜罗的各类书籍。”
“书?”她要的明明是话本子呀!
“主上说,与其浪费时间看些无聊的话本子,不如多读点书修身养性。”
“可、可我认字不多,看不懂怎么办!”她那点识字量是当初小姐念私塾时旁听来的,看个话本子连猜带蒙还行,正经看书根本就不够用呀!
余大昌拍拍胸脯:“你可以问咱们呀!”
“这不好吧?我看大家自从住进来后经常早出晚归,我怎么好意思天天拿着书去问字?”
“也是。我们要不在,你也无人可问。”余大昌犯了难,不过他很快想出法子,“对了,你可以去问主上啊,他一般不出门的。”
小烛哭丧着脸,这什么馊主意!
想想那个场面,她因为不识字儿跑去骚扰一门之主,这不等着找抽吗!
“算了,我也就瞎看看,看什么都行。”
余大昌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把大箱子堆在墙角。
这事儿过去没两天,宅子里突然搬进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
小烛被请到白修罗的书房。
“见过周夫子。”他开门见山地说。
小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周夫子,她叫小烛,是您日后的学生。这丫头没什么基础,往后要劳烦您多费心了。”他把话说的相当客气,跟面对她时命令的口吻完全两种面目。
周夫子佝偻着背,拱拱手道:“白先生看的起老夫,老夫自当尽心尽力。”
两人一来一往交流几句,从此小烛多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
当然,她那时并不知晓周夫子的名号在四国学者中多么响亮,只一味震惊在要努力学习,学习不好还会受到惩罚的口头警告中。
“每月初一十五,本座会亲自查验你的功课,倘若偷懒耍滑不用功,就把你扔回玉驼山贼窝里!听到没?”
小烛吓个半死,含着两泡眼泪直点头。
求学生涯开始了!
周夫子先从基础教起,每天识字写字背经文,并且严格规定作息时间,鸡一打鸣就得起,不过亥时不许睡。
轮番轰炸下,小烛一对醒目的熊猫眼见天挂在脸上,凄苦又憔悴。
第一个“半月考”很快到来。
“这些日子周夫子都教了什么?”白修罗边翻阅手里的卷宗边问。
“识字写字背经文。”她如实回答。
“识了多少字?写满几页纸?经文题目是什么?”
小烛努力掐指计算。
白修罗可没耐心等她,把桌上的笔墨推过去:“写几个给本座看看。”
小烛颤抖着拿起笔,一顿比量。
“怎么不写?”白修罗看她很难下笔的样子,心想:好歹也学了些日子,不能连一个字儿也写不出吧?
“白先生,平日里周夫子都让小烛坐着写字,现下站着……写不出来。”小烛可怜巴巴地举着笔杆。
白修罗剜她一眼:“你最好不是在找借口!”
然后重重把卷宗合上,放到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办法,谁叫书房里就这么一张椅子!
小烛颤颤巍巍地坐下:“白先生,这椅子有点矮!”
“不许废话!快点写!”
“……”凶什么凶!
小烛扁扁嘴,一笔一画写起来。
等待的间隙,白修罗踱步窗前,外头日光正好,天清气朗,东阳国的秋季温度适宜,草木依旧茂密,鸟虫依旧无忧,似乎离寒冷的冬天还有很远很远。
在他的背后是一颗梳着双垂髻的圆脑袋,那一头柔顺的乌发分作两股可笑地别在耳侧,像两道黑色的流苏,耷拉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