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律法的确对不孝有专门的条款规定,甚至连惩罚都比犯其他事情更加重一些。
其惩罚大概是,辱骂祖父母或父母,杖责;偷窃霸占祖父母或父母的财产,入狱三至五年;不赡养照顾祖父母或父母,杖责后流徒;殴打甚乃至杀害祖父母或父母,无论缘故,一律秋后处决。不过律法虽然是这样规定,但大家在生活中,却鲜少看到甚至压根儿没听说过谁因为不孝顺被流放或是砍头的。这倒不是因为官员玩忽职守,而是因为,想要告儿女不孝,必须是由父母或是祖父母亲自告发。只这一条,就已经相当于将九成九的案子掐死在萌芽之中了。身为父母,就算子女再顽劣不孝,也很难主动将其告上衙门,再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女被判刑、流放甚至是砍头的。所以这条律法虽然已经订立了很多年,但是真的很少会用到。就连孟钰去衙门告状的时候,顺天府尹一时间都愣住了,还打发人出来反复询问,确认不是状告叶老大和游娘子才放下心来,立刻交代了几句便打发衙役跟着孟钰去了。衙役们来之前得了嘱咐,自然知道该向着谁。更何况这件事说出来,本来就是游德海和游德涛没理。这件事里唯一难办的,就是钱氏和她刚生下来的孩子。钱氏刚生完孩子,肯定不可能直接被丢入大牢,那就不是关押犯人,而是要害死犯人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个无论谁抱都哇哇大哭的婴儿。叶大嫂之前一直眉头紧锁,但是看到官差来要把人带走的时候,她终于从游德涛手里接过孩子,抱着他走到岑老面前小声道:“祖父,这孩子……”她本来也不愿意揽这些事儿,却又担心父亲醒过来之后会埋怨她。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目前似乎真的是游家唯一的独苗儿了。万一游老爷子突然间又想要抱孙子了,结果一问,孙子跟着儿子媳妇一起蹲大牢呢,这还不得再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但是想归想,叶大嫂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脸上丝毫不敢露出分毫。可岑老在宫中做事多年,最是会察言观色。随便扫了一眼就猜出叶大嫂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道:“他们既然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把他们告到衙门又如何?“你爹若是执迷不悟,为了那个所谓的孙子,非要跟他们一家团聚,那我就把他一并撵出去,以后都永远不得登我岑府的大门!”听得岑老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叶大嫂立刻不吱声了。岑老说得没错,没必要为了这两个不要脸的人影响自己。差役很快就将人给押下去了,甚至连刚生完的钱氏也被抬走了,最后连小婴儿也被官府的人从叶大嫂的怀里给抱走了。“哎,几位大哥轻一点,孩子毕竟才刚出生,并没有什么罪过。”叶大嫂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最是喜欢孩子。看着在差役怀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孩子,甚至从袖子里掏出一小串铜板偷偷塞给差役,希望他对这孩子好一点。 毕竟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即便有爹娘在身边,也很难照顾周全。更别说直接把它交给这群五大三粗的差役们了。叶大嫂看着他们抱孩子的样子就不放心的很。“游娘子,放心吧,这种情况算不得什么,我们那边有个婆子,平日帮我们打扫一下卫生。“正好让她帮着照看一下孩子,等孩子长大些就好了。”“那就多谢您了。”虽然明知道这样也并不稳妥,但这已经算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叶大嫂是绝不可能把孩子留在自己这里的。三大一小四口人都被差役带走之后,留给叶大嫂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钱氏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床上地下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迸溅上了污物。叶大嫂只看了一眼就头疼不已,借口要回去做菜,十分不厚道地把这一摊子收尾的活儿都交给路红云了。好在路红云做事利落,她很快就将伙计们分为两组,一组继续传菜上菜,一组则留下收拾屋子。人多收拾起来也快,很快就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终于将胎盘等物都处理好封在坛子里的稳婆才走过来问:“今天的钱不知道是找哪位给结算一下?”路红云这才想起来稳婆这边的钱还没给。指望游德海、游德涛和钱氏那是彻底没戏了,人家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他们又没说要请稳婆,都是叶大嫂和路红云大惊小怪。路红云也懒得再为这点小事去烦叶大嫂了,左右也是自己没考虑周全,干脆自己掏腰包给稳婆结算了银钱,让人将她送了出去。另外一边,岑老看着游德海和游德涛兄弟俩被官差抓走之后,便带着石雷和孟钰回了岑府。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刚刚被气晕过去的游彬。孟钰一边赶车一边想,游老爷子这一生也真是命苦。若不是有岑老和游娘子两口子照顾,他如今这晚景说不出要有多凄凉呢!岑老到家之后,游彬好像已经恢复过来了,正坐在床边发呆。“我把那几个不孝子孙都给送进衙门了!”岑老一进门就直接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真放不下你那大孙子!”但其实游彬刚才是想下地起身,还没等站起来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此时正犯迷糊呢,就冷不丁听到岑老这么一句。游彬晕头转向,不解地问:“什么孙子?孙子在哪里?哪里有孙子?”岑老却误解了他这话的意思,以为他听到前世生了孙子,立刻就改主意了。老爷子的眉毛瞬间竖起来了,胡子被吹得老高。“游彬,你个兔崽子,到底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想去找你老游家那棵独苗去吧?“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你若是放不下你那孙子,那你就去衙门里跟他们一家团聚去吧!“我只认晴天和她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