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亦珊的质问,吕娘子没有恼,但是也没让着她,道:“我还记得当年女学的宗旨是教书育人,有教无类,不分尊卑贵贱。
“当年咱们的很多同窗都家境贫寒,要靠着女学提供食宿才能坚持读书。
“就连你我,虽然家境尚可,却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殷实人家罢了。
“我只是没想到,如今女学竟然成了仅供富家女子读书的地方了。”
裴亦珊被她说得胸口一滞。
在她接手女学之前,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上一任负责女学的女官如今尚且健在,对方的夫君又刚好是她夫君的顶头上司。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也不敢随便推翻人家搭建的格局,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来啊!
此时裴亦珊已经有些不想带着她们再往里走了。
因为她已经能预感到,看到如今学堂内教授的内容,吕娘子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大
但是瑞亲王妃在这里,晴天还一直说想去后面看看,裴亦珊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她们过去。
后面一进院子,便是大家在读书的地方。
还没穿过月亮门,就已经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声音。
晴天赶紧放轻脚步道:“咱们小声点,不要影响别人读书。”
裴亦珊却是满嘴苦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声音哪里是什么读书声,根本是学生们在吵闹的声音。
四个人穿过月亮门进入院中,这才听清楚声音的来源。
这边的院子三面都盖的二层小楼,二楼上便是大家读书学习的地方。
此时的嘈杂声来自于正房上面的屋子。
“烦死了,一会儿怎么还有一堂课啊,我都想回家了。”
“你每天一来就想走,还不如干脆别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我娘逼我来的。
“她非让我在这里读两年书,说以后嫁人的时候说出去好听!”
“可不是么,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要我说,在这里能学到什么?还不如请个先生回家学呢!”
几个人刚刚上楼,沿着二楼的回廊走过去,便听到屋内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裴亦珊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推门进去训斥一番,却被瑞亲王妃抬手拦住了。
恰好此时,一位先生拿着书本从另外一侧上楼来,看到裴亦珊等人刚想上前说话,又被瑞亲王妃给止住了,示意他直接进去上课便是。
先生不知道瑞亲王妃的身份,但见连裴亦珊都陪在旁边,想必应该是哪家的贵妇人,于是不敢打扰,进屋准备讲课。
屋内一共十几名学生,正在聊得不亦乐乎,即便看到先生进门也毫无反应,依旧在说着自己的话题。
先生对此似乎早已习惯,根本也不管
门外的四个人表情都变了。
裴亦珊羞愧得不敢抬头,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些大家闺秀来这里根本就是混个名声,不是想要学东西来的,却也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而且还被瑞亲王妃等人听了个正着。
瑞亲王妃皱起眉头,早就听说女学不行了,只是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
吕娘子先是惊讶,神色渐渐转为落寞,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悲凉。
女学是当初培养了她的地方,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靠着在这里学的知识走出了一条很少有女子能走的路,而女学却不进反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晴天更是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扭头问:“母亲,先生都开始讲课了,她们为什么还在
在晴天的认知中,对先生都是要格外尊重的。
叶家五个哥哥如今在村中私塾读书,即便是再淘气的二哥叶昌雪,面对先生也是恭恭敬敬的。
更不要说她面对魏先生和吕娘子的时候,哪怕两个人都很宠爱她,但她也从来不敢造次。
但是一直让她心生向往的女学,为什么会是这幅样子?
因为屋内吵闹,所以晴天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谁知恰好就在此时,屋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她这话就被屋里的人听了个正着。
坐在窗边的人听到这话,直接探身出来问:“谁说话呢?我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用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屋里的学生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平时只有她们说别人的份儿,哪里受得了别人这样说话,一个个不顾上面的先生还在讲课就都聚到窗边来了。
更有脾气火爆的,直接推门而出,冲着晴天就去了。
晴天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也有点慌,心想她们该不会要打自己吧?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所以并没有退缩半步。
“尊师重道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这样做就是不对!”
她带着关外口音的话一出口,一群人立刻笑开了锅。
“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官话都不会说就敢来女学了?”
“连山长都管不了我们,你算什么东……”
冲在最前面的人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抬头看见站在晴天后面的瑞亲王妃,瞬间吓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裴亦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把脸皮撕下来丢在地上踩。
能在这里读书的女孩子,大部分都经常跟着母亲去各处赴宴,自然也是认识瑞亲王妃的。
再看到跟瑞亲王妃长得有六七分像的晴天,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身份和来意。
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此时全都像受了惊的鹌鹑似的缩在一起,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不要让瑞亲王妃看到自己。
本来就是来混个名声的,如今倒好,万一传出去说不定还要败坏名声了。
晴天这会儿也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下去了,难怪太姥爷之前就不让她来女学。
这样的地方,的确也没什么值得来的。
晴天扭头对瑞亲王妃道:“母亲,我不想看了,咱们回去吧!”
瑞亲王妃弯腰抱起晴天,走前深深地看了裴亦珊一眼。
裴亦珊被看得如坠冰窟,感觉自己这个山长怕是要做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