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已经散了，返回的人群看到不远处的救护车，有心思敏感的人已经感到不对劲，但很快被同行的人拉着回去。
苗清清的事没惊动太多人，晶璇让医护人员简单包扎了一下手，去警局的时候，晶璇深深看了一眼那三人，杨太太正被自己的丈夫搂着安慰，杨正周顺着自己妻子的身形弯着肩皱着眉，生气的表情不加掩饰，范思微在两人后面，身影孤寂，他看向这边，辨不清神色。
“走吧，”费凡偏头，示意她上车。
车里有些沉默，“没想到苗清清最后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费凡心里不知道懊悔成什么样子，早知道自己等她下台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人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烦躁的锤了锤方向盘。
晶璇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自责，反而转过来开口安慰他：“跟你又没关系，苗学姐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费凡听出来她话里有话，默了默，“你是觉得，她背后有人？”
晶璇一心防着范思微，迟疑着开口：“其实我是疑惑过的，李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医院偶然听到肾上腺素的说法，但这类药出现在神经科，还是比较少见的，心内科、肿瘤内科倒是常见。但，明心医院的心内科和肿瘤内科在另一片院区才对。”
“如果李皓只是去探视，不会连院区都走错。”费凡低吟一声，“你是说，有人盯上他故意说的？”
晶璇咬着嘴唇，“但这也太巧了，风险也大。万一李皓没留意，没听见，也是无用功。”
“那就是他撒谎了。”
也不是晶璇存心八卦，实在是到了这种时候，把苗清清和李皓再联系起来，作为女生的直觉，她真的对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苗清清到底看上李皓什么了？
要颜没颜，要钱没钱，又是工科男典型的沉默寡言。
排练这段时间，晶璇也看清楚了，苗清清是话剧专业数一数二的天才，脑子活，人长得也清秀，追她的不在少数，答应章有为那种富二代才像是正常举动。
“依照你男性直觉，费警官，李皓对苗清清，是不是很舔啊？”
费凡想到李皓对苗清清供到天上去，恨不得把她比成下凡的仙女。
“你觉得李皓被她当枪使了？但是苗清清的动机是什么？”
突然间，脑中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
苗清清说她鸠占鹊巢，这又是为什么？
费凡愣了一下，这回倒是反应过来，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起来出了这么多事，你姑姑倒是一直在美国没回来。”
晶璇也愣了，“那不过就是个幌子，谁说我有姑姑了？”
两人对视一眼，晶璇突然想起了一件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事儿。
晶璇是从小就知道自己家里多多少少跟别人有些区别的，因为从小学时期开始，她就是班上隔三岔五请假的孩子，理由是，出国玩。
杨正周时常需要亲自出国办理重要业务，经常会带着她，美其名曰开拓眼界。
他们经常去的都是当地高级酒店，欧美进食用刀叉，当时晶璇便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在美国，使用刀叉时，是右手用刀，左手用叉，但毕竟人惯用手大多是右手，所以美国人右手用刀切完后，会转而继续用右手叉子插起来吃。
但去到英国，晶璇便发现英伦绅士普遍恪守利益甚至到古板的程度，左叉右刀，贯彻如一。
倒是范思微，会换用右手用叉子。
可他明明去的是英国。
学历不会造假，范思微也没那么大本事英美两头跑。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从小接受美国教育。
亲近到，足以改变范思微在英国的习惯。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姑姑？”晶璇想通，心里隐隐发凉
“可是杨叔叔每个月都定期往一个海外账户打十二万美金。”两人异口同声，费凡艰难地继续，“这是我费了点力气才发现的，杨叔叔其实会不定期给那个账户转不同数额的钱，但我黑进去发现那个账户会在每月中旬，给堪萨斯的一个户头转去十万美金。”
晶璇沉默了。这么说自己的爹真的在养女人？
而且，看范思微的年龄，还是在杨太太之前？
什么霸总的白月光啊？
晶璇一时难以接受范思微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个事实，但，家里为他准备的餐具，杨正周对他不加掩饰的维护，那，范思微他自己知道吗？
可这么一想，她又感觉另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冒出了头。
“我一直觉得杨伯伯是把范思微当女婿看的，”费凡也是被刚刚这一猜想惊得一下没说出话，“毕竟女婿也是半子。”
对了，就是这个！
无论是妈妈一直认为范思微会是她的女婿，杨正周也从来没有纠正过这一点，还是范思微从小对她表现出的占有欲，杨正周也都视而不见了，如果他俩真有血缘关系，作为知情人，他不应该加以制止吗？
一路无话，费凡开车把晶璇送回到家，她拉开车门，正要下去，车顶灯应声而开，费凡拉住她，高起的眉弓落下剪影，他抬眸，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虽然不清楚你们家的事，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默了默，“一切有我。”
晶璇回转过来，沉默对视，费凡没有回避，倏尔，她问，“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这么帮我。”
费凡愣了下，表情突然有些恍惚，他撤回手，转而笑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替雇主做我分内的事。”
晶璇动了动嘴，没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费凡已经转过身去，手搭在方向盘上，顶灯过了时间，灭了下去，路灯的微光漏过来，晶璇只看到他抿下去的嘴角。
上了楼，她拉开窗帘，漆黑的轿车依旧停在那里，她想到什么，回身开了房间的灯，不一会，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她换下外衣，把自己摔到床上，无声地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