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冰美式,谢谢。”
“好的稍等。”
拿在手上,沈枝浅抿,舌尖卷上苦涩,透着焦糖的余味划过喉咙,唇齿留着久久不散的涩意。
沈枝以前不喜欢苦的味道,这几年却格外喜欢。
沈枝坐着公交车,透过窗看着周围的物色飞快的闪过。
故地重游,只剩下陌生。
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热闹嘈杂的步行街形形色色的人来回行走,时间仿佛将她定格住,把她独自圈禁在外格格不入。
耳机里还在缓慢着悠悠的旋律,音量调着最大,屏蔽着外界的声音。
当初她住过的破败出租屋,已经被全新的景物替代。
一点都寻觅不到踪迹。
是她记错了么。
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沈枝找了一会,看到一棵树干巨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枝哑茂叶的缝隙,细细碎碎洒在地上。
她神色有些恍惚。
一别快将近八年,南城变化真大啊。
沈枝脚步缓慢,穿梭在巷子里的步行街。
沈枝走进一条小道,这里贩卖的都是小吃和一些小玩意。
她的脚步追随着目光,落在一家不起眼的店。
她定晴看了看端着馄饨出来放在外面顾客桌子上的老板,愣住。
沈枝摘下一只耳机,进到店里。
“一碗——”
“一碗馄饨,重辣。”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隔着岁月的波痕,撞入耳膜。
沈枝的脊背僵住,平静的乌瞳泛起点点波澜。
他怎么会在这。
她余光瞥见身后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她,长腿往里面的桌子迈去。
沈枝咬着唇肉,悄悄抬眼,颀长挺拔的身影陷入眼帘。
老板和蔼的声音伴随着眼前锅里冒着的热气询问,“姑娘,要点什么?”
沈枝纤长的睫毛微颤,遮住黑眸,朝那头背对着,指了指菜单上的其中之一。
“要辣吗?”
沈枝点头,扯低帽子,往上拉了拉口罩。
还好,庆幸她出门时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沈枝选坐在拐角最旁侧的位置,与那个男人隔着些许距离。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看清那个人微低着头看手机,冷白落拓的侧脸轮廓,微垂的碎发,穿着件深灰大衣,矜贵又斯文。
与记忆中那个桀骜肆意的少年郎重叠。
沈枝眼神近乎贪恋的望着他,雾气凝聚,沾湿了脸颊。
对方后知后觉抬头,方向往沈枝这边而来。
吓得沈枝下意识往里靠拢,慌张的躲开了那道目光。
梁楚柏眉头微蹙,扫过拐角。
老板这时跟他闲聊了两句,便没再去关注其他。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沈枝唇角微微勾起,既苦涩又怀念,将泛着雾气的眼眶憋回去。
男人吃完离开后,沈枝才慢吞吞的起身。
临走前,她问,“那个人,经常来吗?”
“什么?”
老板一开始没明白,抬头注意到她望向外面的视线。
他便懂了。
“他啊不常住本地,偶尔到这边办事才会过来尝个鲜。”
“人家是有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就是不在身边而已。”
他以为她是看上了那人,特意提醒。
沈枝没再多问,扫过店内。
“大婶没在吗?”
老板擦桌子的动作微顿,微眯着眼打量眼前戴着堆堆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
“我那老婆子前年就走了,看来你还是我们老顾客啊,很久没回来了吧。”
沈枝张了张唇,连连道歉,“无意冒犯。”
老板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不知不觉走到一所高中学校,越过崭新的悬浮门看着里面的模样。
正处在午休快结束的时间,学校进出来往的学生颇多。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她逃似的转身不小心撞上匆匆经过的女人。
“你这人怎么——”
女人的脸庞白净清秀,抱着两本书,头发随意用鲨鱼夹夹着,杏色毛衣白阔腿裤,此时一脸不耐烦。
“苏软。”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抬头,只看到她仅露在外的一双沉静澄澈又溢着些许诧异的狐狸眸。
她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试探性的喊道,“沈枝?”
沈枝点头,淡笑,“好久不见。”
昨天下过一场暴雨,地面还有些潮湿未褪。
学校对面的奶茶店,苏软看着面前妆容昳丽的容颜,眉眼的形状漂亮柔和,皮肤又白又薄,卷发搭肩,浅灰色卫衣搭蓝色牛仔裤,气质淡雅。
沈枝先行开口,“你现在一中当老师?”
苏软看着桌子旁边的教科书,点头,“对。”
“离家近也轻松,在熟悉的环境待久就不想去别的地方。”
说完,她询问,“你呢?这些年到底跑哪去了啊。”
沈枝喝了口奶茶,轻抿唇,“去过想过的生活了。”
苏软皱皱眉,“那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联系吧,亏咱们那么好的交情,都害得我的婚礼少了位伴娘。”
她语气有些埋怨。
沈枝一怔,“跟……萧浩?”
提起他,苏软点头,脸上冒着幸福羞涩,“一毕业他就跟我求婚了。”
“挺好的。”
她笑了笑,“抱歉啊,没能参加到你们婚礼,希望现在祝福你们还来得及。”
沈枝对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
苏软见状,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踌躇着出声,“你,跟他联系了吗?”
沈枝眼睫微颤,轻轻磨挲着奶茶杯子,“谁啊?”
“梁楚柏啊,你不见他当初找你都找疯了。”
“是吗?我都险些忘记这个人了。”
看到沈枝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她怔住。
似乎是有些没意料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沈枝解释,“这次是跟我丈夫一起出差顺便过来看看。”
苏软惊得嗓音微扩,眼眸震惊,“你结婚了?”
她视线微移沈枝微扬的手,终于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喃喃,“这样啊。”
她大脑消化着这个信息。
“晚上我叫上萧浩一起吃顿饭?”
沈枝摇头,“不了,今晚的车。”
走之前,苏软加了她微信,叫住她。
“你总得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生活吧?”
沈枝偏头,低声,“之前在屿州。”
那现在以后就不在了?
苏软逮着那两个字细想,看着沈枝偏瘦的背影。
她说话间透着淡淡疏离,像捉摸不透的雾,随时会飘散。
苏软莫名的产生这种想法,她甩了甩脑袋。
低头盯着微信列表里的那人,终究没将沈枝出现的消息透露出去。
既然已有各自生活,相见不如不见。
离开前,沈枝去了趟南城有名的寺庙。
高大金身佛像,沈枝双手合手,轻喃,“谢谢您让我见他一面。”
被风吹的参天大树沙沙作响,系满红带摇摆缠绕,属于她的红丝带挂于无数的红丝带中轻扬。
在她走后不久,一个身姿矜贵的男人站在她曾在的位置。
一辆黑色低调的豪车缓缓下山,与低头系上松垮鞋带的女人相擦而过。
沈枝跺了跺脚,侧目看拍着沿途的风景。
偌大平坦的马路与人行的栏杆构成两条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