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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泥巴和那些女人们 > 第22章 (22)

送信儿的前脚刚走,田诗云后脚就去护驾庄烧倒头纸去了。

田诗云这次是借了个车子骑着去的。尽管是山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还是比步行快了很多。到了护驾庄,进了孙大佬家大门门,就看见了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请了一大帮子人来忙丧事。堂屋门口搭了棚子,放了供桌,摆了死者牌位,上了贡肉、贡鸡、贡鱼这些贡品,香炉里点了香。快走到门口时候,他疾走几步,一边大声哭喊着婶子、俺的好婶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一边进了屋,双膝跪在倒头饭前,把自己带来的火纸,抽出来几张点燃了,放进老盆里。孝子们披麻戴孝,见来人烧纸了,便放声大哭,双膝跪地还礼。等盆里的火纸烧完,孝子过来行跪谢礼,并将田诗云扶起。

田诗云搭眼看了一眼,姐夫的家人全都来了,两边地上都铺上了干草,孝男孝眷们分坐两侧,男的在上首,女的在下首。有几个人他不认识,心想必定是兰兰头石门寨那边的孩子来了。他和姐夫孙大佬进屋说了一会儿话,这时候田秀梅也过来了。他询问了死者去世时候的详细情况,安慰了他们一番,把田佑福捎过来的话捎给了他们。

兰兰头走了,一生两个丈夫,石门寨那边有两儿一女,护驾庄这边有一儿一女,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今天五个孩子都来了,送她最后一程,这是对亡者最好的祭奠。人啊,来到世上,生命就这么一次,可要过得自己随心合愿。兰兰头的一生很平凡,似乎有点卑俗,生前不知道遭了别人多少白眼儿,但总归过去了。也许只有品尝了酸甜苦辣的人生,才算是人间最完美的人生。

田诗云回到家,泥巴娘就从东间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信封的信,说是“可心下午领着两个女同学送过来的。”田诗云接过信,心里猜想可能是魏思杰的信,说了一声“娘,俺知道了”,就去了自己屋。等他打开信纸一看,果真不假,信是魏思杰写给他的,因为手头没有信封了,要赶在陈桂芬离家上学之前收到,就装在一块寄了过来。内容不多,一张纸都没写满。除了几句客套话之外,主要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们部队一直在加紧训练,另一件是魏思杰在团部射击比赛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被评为“射击能手”!他从头至尾读了好几遍,心潮澎湃,为好友的进步感到由衷地幸福和自豪!

蛤蟆滩的春玉米掰完了,生产队晚上加班倒茬子。女社员打玉米叶子,男社员刨玉米秸杆。玉米叶子要运到打麦场里晒干喂牛,玉米秸杆砍倒后还要分到各家各户当柴烧。这就空出地来了,离种麦子还有个把月的时间,队里决定赶种一茬荞麦,收了荞麦再种冬小麦也不迟。

田佑福晚上没有回家,在地里吃了加班饭。今天生产队的加班饭是馒头和肥肉炖土豆。每个人分了一份菜和几个馒头。男劳力四个馒头,女劳力三个馒头,不够吃的馒头管饱,但不许往家里带。郭桂花端着自己分的饭菜回家去了,田存志不能做饭,只能帮着照看孩子,她婆婆顾不过来。可心也跟在郭桂花身后端着饭菜回家了,别人问她怎么不在地里吃,她谎称不习惯。回到家,万仕林溜牛还没回来。她拿了只空碗把菜碗扣住,馒头用干净布遮住,自己吃了两块煎饼,喝了一碗凉开水,抹抹嘴儿就上坡了。

万仕林溜牛回来,站在屋门口浑身上下抽打了个遍,去洗了手脸,进屋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饭菜,拿手一摸,还热乎乎的。他知道可心来过了,带来了加班饭。他坐在椅子上,倒了半碗开水,摸起来筷子,看到可心一口没舍得吃,加班饭还原封未动地放在那儿,老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田诗云在家喝了汤,吃了东西,扛着铁镢去了蛤蟆滩。他的窝棚拆了,只留下“大傻儿”在那里看护花生。晚上继续倒茬子,他跟着男劳力刨玉米秸杆。

上黑影儿的时候,女社员把玉米叶子全部运到了打麦场里,男社员把玉米杆全部刨倒了,一棵棵放在畦垄里。田佑福喊着各家户主名字,按沟分完了玉米秸杆。为了不误农时,分到各户的玉米秸杆当天晚上都要拉回家去,不能耽误明天耕地下种。可心跟着田佑福认领了两家的应得的那份儿,爷俩在地里打好了捆儿,田诗云从家里拉来了地排车,三个人一起装满了车,田诗云把车子捆好,就在前面拉车,可心在一旁推。田佑福也不帮忙,摔着两手,只在后面跟着走。

万仕林还没有睡觉,在大门口等着可心回来,看见拉来了一车子玉米秸杆,就要去帮着卸车,却被田佑福把他叫到了一边去。田佑福也和万仕林回到堂屋,坐在椅子上吸上了烟,并不问他们的事情。一车玉米秸秆很快就卸完了,在可心家大门口沿院墙摆了一长溜儿。这一车给了可心家,下一车就是田诗云家的了。,田诗云知道可心在队里干了一天的活,就不想让她再去了。他一个人去拉,虽说慢了点,但他有的是力气。可心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跟着一起去。田诗云拧不过可心,就让她坐到了地排车上,拉着她去了玉米地。

玉米地里到处都是人,社员们大呼小叫,借着微弱的星光,摸黑搬运自家的东西。天空中,不时有谁家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划着。他俩找到自家的地盘,把车子装满,两家分得玉米秸杆正好也清空了。田诗云捆绑结实,就上了回家的路。田诗云还是低着头在前头拉,可心在一旁帮忙推。

“哥,今儿个来了两个女同学来找恁,知道了吗?”可心问。

田诗云答:“娘把信给俺了,是魏思杰来的,寄到陈桂芬那里去了。”

“那个陈桂芬俺认识,她弟弟和俺是同学。”

“是吗,她是怎么找到恁的?”

“俺去麦场里送棒子叶,在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就带她俩回家找恁,才知道恁烧倒头纸去了。秀梅姐的婆婆死了?”

“上午死的,后天发丧,还得去‘喝豆腐汤’!”

“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瘦高个,那是谁呀?”

“李来燕。”

“她俩让俺给恁传个话,后天下午老时间,老地方见面。”

“知道了。”

“哥,嘻嘻,问恁哥事儿,恁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行吗?”

“什么事?说吧!”

“哥,恁是和陈桂芬好,还是跟李来燕好?”

“哦,问这个事儿呀,她俩都不是,恁不认识!”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到了田诗云家门口,把玉米秸杆从车上卸下来,顺着院墙摆好。看着可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田诗云心疼地说:“天晚了,俺送恁回去!”

“哥,恁还把俺还当三岁小孩啊?”

“那就赶紧回家吧,明儿个还要干活呢!”

“嗯,那,恁也早点睡觉!”

可心走了,田诗云并不放心,他远远地跟在她后面,亲眼看着她进了家门,才把地排车拉回家。

泥巴娘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听到外面有了开关大门声音,知道儿子回来了,心里边才踏实了。刚才她把两个女同学给田诗云送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佑福。田佑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长吁短叹。而泥巴娘却在心里一直寻思着,这两个女生,看哪个都感觉好看,看哪个都觉得是韩宝华,到底哪一个是韩宝华呢?后悔当时问清楚了。转念又一想,问了也不好,幸好没有问。

这几天,田佑福头疼病丝毫没有减轻,童子尿喝了好几副了,脸上也没少挨针眼儿,就是不见效。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一丝睡意。见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心烦意乱地披上衣服,到了天井里坐下。他捲了根旱烟,点着吸了几口,却感觉嘴里又干又苦,干脆就把它放在磨盘上,让它自己烧尽。

这段时间他为儿子的事愁坏了,吃不香,睡不着。儿子要走了,是多高兴的事啊,可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幸亏这事知道的还早,要是知道晚了,连挽救的余地恐怕都没有。他在想,怎么才能劝阻田诗云和韩宝华谈对象呢?他能阻挡得住吗?阻挡不住的话,怎么去面对自己好友万仕林和乖巧懂事的可心呢?人要脸,树要皮,这老脸往哪搁!今天还一下子来了两个女孩子,如今的小青年真不知道害臊,竟敢直直地往家里跑!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不困,他忽然感觉到头疼又加重了。田佑福的脑子里始终都没闲着,他继续想,秀梅婆婆死了,像秀兰这种亲戚本来是可来可不来的,可是可心还没过门儿,出殡的时候驾着秀梅哭丧的只能是她了。秀兰这次从济南回来吊丧,按说明天就该到了。秀菊要是能来多好,一块儿坐下来商量商量她弟弟这事儿。可是她千里遥远的路,还得带孩子,想来也来不了。

泥巴娘拿着把扇子出来了,悄无声息在田佑福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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