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声音终于由远及近传来。
霍青和虞阿婆停下互相推搡的动作,齐齐探头望向窗外。
须臾后,车轮在楼下急刹,杨经理很快引领着医护人员拿着担架上楼。
苏砚安已经交代完一切,打了声招呼后,直接随安保人员和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待他们离开,包间内重新恢复安静。
这种喧闹之后的安静非常有割裂感,轻而易举就能在空气中散播不能名状的恐慌。
虞阿婆累极了般,瘫坐在椅子上,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
温梨和霍青也随之坐下来。
环顾包间内一片狼藉,温梨意识到,她的冲动之举,似乎给虞阿婆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她诚心地向虞阿婆道歉:
“阿婆,对不起,好好的一顿早茶,被我搞砸了。”
虞阿婆揉揉太阳穴,重新提起精神。
摇头否认道:
“傻孩子,要不是阿婆邀请你来,你也不会在这里撞上那人,真严格追究起来,阿婆更应该跟你道歉。”
“再说了,主动上门找茬的是他,他要是不来打扰我们,也不至于晕厥过去。”
担心温梨自责过深,以后和苏砚安相处会有心理负担,虞阿婆继续宽慰她道:
“梨梨你不用担心,砚安不是那种会随便迁怒他人的人,今天的事怪不着你,你不用担心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只管和他好好处就行。”
温梨反应过来。
在旗袍交流会上,她以为虞阿婆不认识她,可纵观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她发现,竟是她判断错误。
难不成,苏砚安当初和原身结婚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虞阿婆?
温梨疑问道:
“阿婆,您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吗?上次主动搭讪,又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
虞阿婆讪笑,难掩尴尬。
“阿婆跟你搭讪的时候,的确已经认出你了。但是,阿婆是前几个月才偶然得知你的身份的。”
她如实回答:
“当时砚安出国出公差,好像是去了一个东南亚国家,回来之后他来看我,情绪非常不好。”
“晚饭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很多酒,后来我起夜的时候听到动静,开门进去看,发现他已经喝得大醉。”
“我跟他说话,他含含糊糊说不清楚,担心他遇到什么难以排解的事,我就追问了他几句,他这才拿出你们当初的结婚证,匆匆让我扫了一眼。”
“我当时并未看清你的名字,只模糊记住你的长相,想再看得清晰一些,砚安却说什么都不肯,直接把结婚证收了起来。”
“因此,旗袍大会上我之所以当作不认识你上前搭讪,并不是含有其他小心思,而是当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认你就是结婚证上的女孩。”
温梨听完她的解释,表情恹恹的。
看来她也没冤枉苏砚安,他当时和原身结婚,就是不想告诉任何人。
似乎是拥有同一具身体的缘故,温梨自动代入了原身的立场。
她莫名有点心酸,不管苏砚安和原身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结婚,他单方面向众人隐瞒结婚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猫腻。
就好像随时做好离婚的准备,不打算和她有任何瓜葛一样。
虞阿婆见温梨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继续开口说话了,以为温梨还在生气她的善意欺骗,软声哄道:
“梨梨,阿婆不是故意装不认识你,也不是故意骗你,你千万不要多想。”
“阿婆从来都不是那种爱试探别人,爱玩弄拿捏人心,爱干涉小辈婚恋自由,事事都要插手的人。”
虞阿婆望着温梨,无比真挚地说:
“其实你不知道,阿婆听到你说你还爱我们家苏砚安,心里有多高兴。”
“砚安那孩子从小吃了好多苦,他都一个人扛着,现在你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知冷知热的人,阿婆打心眼里感谢你。”
这种被长辈拉着手道谢的感觉,温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大概就是,被握住的手因为有两个人的温度,显得湿热,而心呢,却是又干又凉。
温梨的脸被两种极端的冷热熨贴得红一阵白一阵,看上去,就像微醺。
这种状态很容易让人误解成腼腆与羞涩。
虞阿婆观察着她的脸色,果然很快起了别的兴致。
她骤然挑起另外的话头:
“对了梨梨,等砚安处理完他爷爷的事,你和他抽空一起来阿婆家里做客好吗?阿婆家里的姆妈做的本地菜味道可以称得上一绝。”
“我也是因为她的手艺好,才日渐丰腴,老也减不下肥的,你可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穿旗袍的身段,多少老裁缝见了都要夸个不停的。”
她忽而想起什么要紧事,关切地问:
“哦,对了,你现在住的房子够宽敞不?”
“砚安的军营就在临市,平时休假回家也挺方便的,他之后要是搬去跟你一起住,能住得开不?要不阿婆出钱再给你们买一套新房子吧?
“你喜欢哪种房型啊,阿婆得好好给你物色一栋各方面条件都好的,毕竟你们不久以后要是生了孩子,我也想经常过去住。”
“阿婆最喜欢小孩子了,你最好多生几个,阿婆给你们带,保证不会影响你们原有的生活节奏。”
温梨已经被虞阿婆连环炮一般,发散又无厘头的话给整晕了。
想解释,想打断,硬是找不到机会。
她颇为无奈陪着笑,满脸的“阿婆你尽管说你的,反正我不会承认这些事和我有关”的表情。
正举着一杯茶在喝,头脑风暴中的霍青,显然没有温梨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他的思绪被这些话生生斩断。
喉咙的吞咽功能跟着失灵,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温梨终于找到机会脱身,借去给他拍背的机会,暂时逃离虞阿婆的碎碎念。
虞阿婆的热情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
想到当初和霍老夫人也是这般亲热,后来不得已分开,徒增伤心与留恋,温梨便有点害怕再次建立亲密关系。
她委婉推辞道:
“阿婆,我和砚安分开太久,这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比起直接住在一起,我想,我们更应该先花点时间重新培养感情,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毕竟砚安的爷爷刚进了医院。”
温梨耐心解释着,说出来的话有多违心,她手上拍着霍青背的力道就有多重。
霍青差点被她拍吐血。
“小姐,轻点轻点,我快背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