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姐姐和自己最讨厌的混蛋,正打得火热。502txt.com对于这件事,逃到外头的希塔娜毫不知情。
她胡乱擦干眼泪,闷头走在赤霜城的大街上,与往来行人的欢笑和车马川流的喧闹格格不入。
虽然是赤霜领的主城,但赤霜城之前并不如此繁华。
关于这一点,安瑟在给玛琳娜的指导中细致讲解过,这涉及赤霜领的一些特殊之处,两位大公因这种特殊而产生的博弈,以及由此被推到台面上的赤霜伯爵,为什么行事那般放浪,毫无底线。
安瑟讲得非常透彻,玛琳娜对整个赤霜领的局势也已经全盘了解,而同为被安瑟认定“拥有天赋”的希塔娜小姐,却暴躁又无助地在街边踢石子。
“‘他是我们的大恩人,不要再犯错了’……真好笑!”女孩怪声怪调地模仿着自己姐姐的话,“那家伙差点让人把我杀掉啊!还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课后检测’,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王八蛋!”
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迟早有天,我也让你尝尝半死不活的滋味!”
希塔娜恨恨地飞起一脚,把石头踢得像子弹出膛一样轰飞出去,直接把十来米远开外的一辆马车车厢给踢了个洞出来。
里头即刻传来惨叫,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推开车门,盛怒着环顾四周:“是谁!哪个狂徒当街伤人!”
周围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那个清丽动人,但又感觉好像哪里有什么毛病的雪发女孩身上。
“……”希塔娜面色一僵,透过打开的车厢,她能看到里面有个女眷头破血流,伤势吓人,心知闯祸的她咬咬牙,先咽下胸膛中的恶气,尽力不摆出一副杀人表情,走了过去。
“我干的,不好意思。”
她撇过脸,语气有些僵硬:“要赔多少钱?”
“我不需要你的一分钱!”这位绅士怒视着希塔娜,“先向我的女伴道歉,然后我们按照赤霜领和律法进行审判!”
“我——”
希塔娜头脑有些发懵,在她闯下的那么多祸事里,最后从来都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对方被自己的拳头说服,要么用一种跟程序无关的方式达成虚假的和解。
律法,审判?她从来都不觉得那种东西有用,不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贵族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女孩沉默片刻,感觉到一阵理所应当的惶恐。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咬着牙,没有丝毫逃避地应道:“好,里面的那位,那位女士,我很抱歉,对不起!”
希塔娜直接拔出腰间的狩猎匕首,毫不犹豫地在额头划开一道豁口,那深深伤痕看得令人心惊,更加鲜血淋漓的她掷地有声:“虽然不知道法庭那种东西会怎么判,但这就是我的诚意。”
那位绅士被希塔娜的动作给吓到了,脸上的怒意消去大半,他欲言又止,但看了看着实呜呜悲泣的女伴,还是冷酷道:“我尊重你的真诚,但我不会取消任何对你的控诉,这位小姐。等卫兵来了,我们法庭上见吧。”
希塔娜将猎刀插回腰间,抹了把额头上的鲜血,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逃跑的意思。
只不过,这位绅士和希塔娜并没有等来卫兵,而是另一架看起来造价不菲的马车。
那辆马车很快靠了过来,马车的主人从窗户中探出头,没有看那位绅士,而是对希塔娜打了个招呼:“您的真诚令人敬佩,兰斯马尔洛斯小姐。”
“……你认识我?”
“赤霜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您呢?”这位不知是商人还是贵族的中年人微笑起来,“谁都知道,有着与山巅积雪一样纯净白发的美丽少女,是海德拉阁下的强大护卫,不是吗?”
希塔娜还没说什么,那位绅士却被这话语中,意味深长的“海德拉阁下”,吓得面无血色。
“这位朋友。”中年人温和地朝那位绅士说,“是刚来赤霜城做生意吗?在海德拉阁下的操持下,赤霜领算是有些焕发生机的迹象了,您可要牢记……到新地方,尽量宽容些,总是能多交朋友,少些麻烦。”
他缩回自己的车厢内,命令车夫驱马,在滚滚车轮声中离去了。
希塔娜不知道这人玩的是哪出,但跟她没关系,反正她已经打算在这等卫兵过来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脸色突然苍白无比的绅士张了张嘴,他看着双臂环胸,一脸平静让鲜血流淌的希塔娜,在几次三番无法出声后,终于干涩艰难地说道:
“兰斯……兰斯马尔洛斯小姐。就这样吧,请您原谅我的些许冒犯,我刚才因为太过愤怒,有些失控……”
“什么?什么叫就这样吧?”
希塔娜愣了愣:“什么叫我原谅你?”
“您看……您也道歉了,而且更,更残酷地伤害了自己,我想我没理由继续追究——”
看着语气无力,眼神躲闪的绅士,希塔娜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海德拉……”
她喃喃着,向前迈了一步。
“因为……海德拉。”
“兰,兰斯马尔洛斯小姐?”
“告诉我!”
直接走到马车边,把那个绅士硬生生从车厢里拽下,揪住衣领提在自己手上的希塔娜放声咆哮:“是不是因为海德拉!你才不追究我!说!”
“不,不是!是因为,我——”
“够了!”暴怒的希塔娜松开四肢发软的绅士,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没有算了,没有因为海德拉才出现的到此为止!只有应该进行的审判!”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她冷冷盯着瘫倒在地的绅士,毫不在乎他的绝望眼神。
“你也一样。”
*
正在尤拉悠扬的乐曲声中享受午餐的安瑟,身后突然出现了萨维尔的身影。
这位老管家的神情略显古怪,他弯下腰,在安瑟身边耳语。
年轻的海德拉一边听着萨维尔的陈述,一边继续使用刀叉,但听着听着,动作便停住了,亮银的餐刀悬在半空中,反射着乐师的纤细腰肢,柔软手臂。
“噗……呵呵……哈哈哈哈哈——”
安瑟愉快而开怀地大笑着,那略带磁性,又富有少年音色的悦耳笑声与琴声合奏,分外动听。
“我该说,不愧是希塔娜吗?”
快要笑出眼泪的安瑟放下刀叉,一边叹息着缓气,一边嘴角上扬地摇头。
“即便考虑得再多,也永远能出乎我意料的姑娘。”
“您打算怎么做?看起来,不正式抓捕希塔娜小姐,她是不会罢休的。”
“还用问吗?当然是按照规矩办。”
安瑟将餐刀放到自己眼前,凝视着刀面的倒影,轻笑道:“她出门没有带钱,今晚大概率也不会回来,那就等于要忍饥挨饿,还得在寒风中找个地方睡觉,我可忍不下这个心。”
“假如放到牢房里,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况且……”
“她还没从我这里,领走那一份惩罚呢。”
餐刀倒影里的坏蛇,眼睛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