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西部,清河城。
自从袁绍与曹操的关系愈发的恶劣,紧张的局势快速的蔓延了起来。
虽然双方还未正式的宣战,但作为常年走南闯北的商人,敏锐的感觉已经告诉了他们,战争,不远了。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向着清河城的东门遥遥驶来。
林君书坐在车头,熟练的驾驶着马车。
他那与常人相比显得异常年轻俊朗的容貌已经微微做了些调整。虽然依旧帅气,但是没有那么扎眼了。
一头雪白的银丝也转作了乌黑。要进入城池,他肯定不能顶着自己原本的那张脸。
虽然这个时候,林君书的名气还没有那么大,这冀州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但万一被人认了出来,也是不小的麻烦。
“咚咚咚——”
“前面就是清河城了,我们快到了。”
林君书轻轻敲了敲马车的门沿,向着车内的众人说道。
驾车这种事不难,奈何刚刚穿越而来的薛思轩根本从来没有接触过,林君书根本没有时间慢慢的教他。
再说,就算薛思轩想试,林君书也不敢将这载着伤员的马车交到他手里。指不定这唯一的交通工具,就给他开到哪个沟里报废了。
“要到了吗?”马车的门帘之后,探出了一颗薛思轩的头颅。
这一连数日的奔波,可是让他叫苦不堪。
就算是前世的长途大巴,连续的坐上这么久的日子,人也要受不了了。更别说这相对原始的马车,可是要比巴士颠簸的多。
他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反倒是马车之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母女俩,反应没有他这么的剧烈。
活于乱世的人,总会多出那么几分的韧性。
“没错,已经可以看得见城墙了。”林君书微微抬首示意了一下前面。
薛思轩顺着林君书的视线向前望去,远处的城市已经显出了它宏伟的身躯。
别具一格的“古城”,让见惯了高楼大厦的薛思轩倍感新奇。
林君书也没打击他高涨的心情,自己刚穿越过来时,不也是这般,对什么东西都觉得好奇吗?
再多见见乱世中残忍的那一面,也就治好了。
马车飞驰到城门之下,看着迎来的卫兵,缓缓的降下了速度。
“止步!尔等从何而来?一共几人?马车内都是什么?来清河城做什么的?”
守城的卫兵机械的抛出了一连串问题,看样子已是十分的熟练。
“回军爷,我等从兖州而来,一共四人,马车内都是家眷,并无其他,是来投奔亲戚的。”
林君书说着,微微撩起了门帘。
看着那持枪披甲的军士,薛思轩倒是显得一脸的兴奋。
嗯,这也是第一见到,有点帅!
卫兵微微探头,看向了一览无余的车厢。
除了一个呆头呆头的男子外,就是个妇人与女童,别无其他。
这段日子时局紧张,袁公要与曹操开战的传言已经传了好一阵子,这种担心受到战争的波及,而跑来冀州投奔亲戚的,他也见到多了。
唯一稍稍让卫兵感觉惊讶的是,就这么几个人,还带着女眷小孩,甚至货物行李都没有多少,就敢独自驾着一辆马车,从兖州一路跑来了清河,倒是比较少见。
不过也说不定原本是跟着商队什么的一起同行,在路上发生了意外。从军多年的卫兵敏锐的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那女人和孩童的身上都还裹缠着纱布,看样子是受了伤的。
不过这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如今时局紧张,外来入城者,需缴纳入城税,一人五个大钱,马车十个。”卫兵收回了头,公事公办的说道。
“好的军爷!”林君书作势将手伸进了怀中,从物品栏里抠出了三十枚五铢钱,递到了卫兵的手上。
卫兵掂了掂分量,略一数过,向后挥了挥手。
“放行!”
林君书轻轻甩了下缰绳,马车缓缓向城内驶去。
“诶?这就进来了?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守城士兵找茬,装逼打脸的剧情呢!居然这么顺利……”
薛思轩钻出了马车,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城中的景象,颇为遗憾的说道。
林君书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小说看多了是吧?我们又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普通的进一个普通的城,也按规矩交了入城费,人家闲得没事非要找我们麻烦?”
“我们是来找人的,将他们母女两安顿好,我还得继续南下……对了,你要是想留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林君书话未说完,薛思轩的腰带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不行,你还没教我道法呢!这种吃人的世道,不学个两手保命的本事,怕是活不过两集的!君书,咱们可是老同学啊,当年可是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你的大腿可得让我抱上一抱!”
“你要跟着我,才是危险呢!”
林君书无语,当年他和薛思轩不熟,一起同窗三年,话都没说过几句,什么时候放过“苟富贵,勿相忘”这种屁?
看着薛思轩目光灼灼的坚定眼神,林君书也懒得管他了。
要是他真有学道的天赋,稍微传授一点道法,或者将《须臾道藏》交给他,也不是不行。
不过当下重要的还是先找到玉凝香那个做行商的丈夫,要是他已经没在清河城,那就麻烦了。
玉凝香的丈夫在给她的来信中提到过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虽然说得并不细致,但找找总能寻到。
林君书驾着马车,径直的向着清河城的东南而去。
那位江东来的李姓商人,因为时局的影响,一直没能在清河城收到需要的货物,加之大战将起的风声渐盛,他干脆带着商队在清河城驻留了下来,看看风向再说。
因为预计逗留的时间不短,商队的人员和货品也不少,无论从成本和安全考虑,一直住在客栈都是不妥,于是干脆在清河城东南租下了一座小宅子,用于落脚。
虽然费用不低,但算下来总归是比客栈好上了不少的。
书信之中,并没有写明小宅的具体位置,到了清河城西南之后,林君书也只能费了些功夫四处打听。
好在总算有了收获,林君书从一位老人的口中得知,上月里来了一队行商,说是从江东而来,领头的姓李,在前街租下了一座院子落脚,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
从信息上来说,到和玉凝香的丈夫都对得上,林君书也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耽搁,林君书径直带着众人,赶去了打听到的地点。
领着众人下了马车,林君书一马当先的来到了院宅门前。
“咚咚咚——”
轻轻扣响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木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半张富态的脸庞。
“请问你是……”
那一身锦衣的中年人,警惕的打量着门前陌生的面孔。
林君书微微一愣,原本以为开门的会是跑腿的下人之类的,但是看穿着,这人应该就是商队的头子了。
咽下了原本的话语,林君书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扬州李则川?”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吗?”
见到这陌生的男子径直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李则川没有放松警惕,反倒更加的戒备了起来。
他在清河熟人可不多,在这乱世里跑商,谨慎才是对生命最大的负责。
林君书刚想开口解释,身后却已传来了玉凝香的呼喊。
“夫君!”
“娘……娘子?还有小玉?”看到玉凝香和小玉的身影,李则川不由一怔。
“你……你们不是在青州吗?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受伤了!”
见到突然出现的妻女,商人也顾不得忌惮一旁的陌生人,连忙拉开了大门,紧张的跑到了玉凝香母女两的面前。
“夫君……说来话长了。小石镇发生了异变,大量的污染邪祟袭击了小镇,护卫们为了保护我们,也尽数被那些怪物给杀害。若非恰巧君书路过,我们两怕已葬身邪祟腹中了……”
玉凝香简要的向李则川讲起了小石镇发生的异变,林君书也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这位商人。
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常年四处行商的,也算有些本事了。
刚才自己叩门,那商人的左手一直藏于袖口之中,林君书也感受了隐隐的血祭波动,怕是扣着什么收集来的血祭道具吧。
见到自己妻女之后,立即开门冲到了二人的面前,站位也隐隐的将两人都护在了身前,看来对玉凝香也是格外在意的。
玉凝香找了个商人作为夫婿,林君书也不是没有担心过。
必然用玉凝香的血液制成的异香,就连曾经黑水城的那个畜生城主王锲,也抵挡不住那巨额利润带来的优惠。
大多的商人是什么脾性,林君书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名唤李则川的商人,倒还是不错,玉凝香没有看走眼。
林君书心中暗道。
听闻完玉凝香的讲述,李则川也彻底的放下了戒备,径直来到了林君书的身前,郑重的向着林君书和薛思轩各深深鞠了一躬。
“则川感谢二位,救我妻女性命!”
“没没没,我……我就是帮了点微不足道的小忙,救人都是君书的功劳!”
薛思轩连连摆手,突如其来的感谢,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君书扶住了李则川,“客气了,我与玉阁主本为故友,也曾受过玉阁主相助,恰逢其事,又怎会袖手旁观?举手之劳而已,李兄勿需多礼!”
“恩公!我早听凝香说过恩公大名,恩公当日以身犯险,杀贼城主,救徐水城全城之民的义举,已是大恩在前。如今又再救我妻女之命,不远千里将之送至冀州。如此大恩,望恩公切莫推辞,当受在下一拜!”
李则川说着,不顾林君书阻拦,便要再次拜下。
林君书推脱不得,也就由了他去。
倒是一旁的薛思轩,满是惊讶的望向了神色淡然的林君书。
杀城主,解放全城,林君书还干过这种事?他不是一个道士吗?道士不都是避世修行,清静无为的吗?怎么还走上红色路线了?
薛思轩愈发的觉得自己这老同学,真是深不可测!
看来他也不像表现的那么清心寡欲嘛!这大腿,一定得抱牢了!
李则川再三谢过之后,终于叫人将马车拉进了后院,带着众人进到了院宅之中。
“恩公,这里条件简陋,还请恩公暂歇,我这就命人去备制酒菜!”
听到有大餐吃,薛思轩眼前一亮。
他这一路,可是没吃上一顿好饭!
先是差点被饿死在了荒野上不说,后来到了小石镇,镇上的居民虽然跑到跑,死的死,但是吃的倒还是剩下了不少。
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了,但是林君书的手艺可不怎样,一连啃了好几天的杂粮饼了,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听闻有酒菜,薛思轩已经忍不住的吞了口唾沫。
世道艰难就世道艰难吧,就算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听说古代的饭菜都不怎么好处,但薛思轩现在已经不挑了,有肉就成!
却没想他还没开始激动,那边的林君书就摆了摆手,说出了扫兴的话。
“不用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多留,将玉阁主与令爱平安送达,已经完成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今日便会离开清河,李兄就不必再行这铺张之举了。”
“这……这怎么行?恩公于我家有如此大恩,怎么能就此让恩公这般离去?”
李则川跑到了院中停靠的货车旁,一把拉下了盖在货物之上遮挡沙尘的粗布。
“恩公,我这里还有一些货品,您看有没有您能用得上的。”
林君书目光扫去,那马车之上,只装了半车的货品,有南方来的绸缎,茶叶,也有北方当地的特产,不过数量却都不多。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才塞满了半架马车。
“你从江东而来,就才带了这么点货物?”林君书有些惊讶的问道。
从南往北的走一趟,耗费的人力财力可是不低,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能回本吗?
李则川倒是误会了林君书的意思,“恩公,这世道动乱,这一路我们也走的十分不顺。从江东出来,一共带了八车的货品,走到了冀州,却只剩下这一车了。恩公,您需要什么,我立即命人去采购回来!”
林君书笑着摇了摇头,“李兄误会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出家之人,用不上这许多身外之物的。”
“要不,李兄跟我讲讲下当下的局势吧。听说袁绍与曹操开战在即,如今情况如何?李兄走南闯北,应该对这些情况了解的多些。”
“这个……对我很重要!”林君书又补上了一句。
听闻林君书所言,李则川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位时常被自己夫人提起的恩人,他也是早怀揣感恩在心。不只是为了他拯救徐水城的壮举,若非他以身涉险杀了那徐水的老畜生,他哪里能遇到自己贤惠的妻子,也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的。
他李则川虽然是个商人,但妻女在他的心中,却比那些黄白之物还要重要的多。
恩人需要情报,还好,这方面的消息他还真关注了不少。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可以稍稍的帮助到恩公,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回报,也是极好了。
李则川轻轻的吸了口气,开口说道:
“恩公,袁绍与曹操间的局势,已是十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