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官,你说既然咱们的目的是为了在庐江大力炼铁、炼铜,那您在哪炼不是炼,为什么非要把这些矿物都大举运输回皖城,再在皖城进行冶炼呢?”
“直接把铁矿拉到咱们州来这一片,就地进行冶炼,再将冶炼好的成品铜铁拉回皖城不就成了?”
鲁肃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看向张彦的目光先是迟疑,随后便化为了一丝淡淡的无奈。ggdbook.com
……
“您要知道,这可是庐江太守下达的命令啊……那自然是要以整个庐江作为基本盘的。”
“这庐江的一花一木、一地一石都要合理的利用起来,您怎么总感觉有些畏畏缩缩的,就和一个过冬的豚鼠一样,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向往皖城老家搬呢?”
“众所周知,这州来靠近淮河一线,又是天然的石炭产地……那只要将庐江各地的铁矿运输到州来就地冶炼,每年至少可以省掉数十万石甚至上百万石的石炭运输工作,您也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的在州来和皖城之间修路了。”
“可能现在的小路用来大量运输不行,可是用来运输冶炼好的矿产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甚至后面州来一带慢慢发展起来了,人口也提升起来了,您干脆就直接在州来建城,在州来就地把矿产锻造成成品再运到需要的地方去,岂不美哉?”
轻轻地摇了摇头,鲁肃有些遗憾的看着面前的张彦,他也说不清对方到底是对这些生产生活方面的东西是懂还是不懂。
说他懂吧,但凡他多懂一点,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做出这种费力将所有产物集中到老家,然后再做集中处理的蠢事。
可你要说他一点儿都不懂……人家偏偏又知道集中生产,知道在下令之前要先进行实地考察。
在鲁肃的视角之中,张彦就仿佛被什么固有的思维限制住了一样,在大方向的理解上没什么纰漏,可在事情实施的细节上却显得僵硬无比。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预料。
他早就已经从之前那老者的口中对张彦的身份有过一丝猜想,而在今天接触之后,他更是直接确定了,自己面前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庐江的官吏,十有八九就是太守张彦非常亲近的人物,甚至有可能就是张彦本人。
这天底下的主公千千万万,每个当主公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擅长的、不擅长的。
可能张彦就是那种擅长在大局上把握方向的人吧,在手底下没有合适的人手之前,强行去纠结一些具体实施上的事情,只会显得他头脑转不过弯来。
“主官……”
轻轻的伸手抓住了张彦的衣袖,鲁肃一想到对方这些行径很有可能代表着他的手底下还没有足够的肱股,整个人就不由得变得有些兴奋。
要知道,张彦越是需要人帮助,那他在对方手底下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就越大,相对的,张彦也会更加依赖他的帮助,同时给予他更多的权限与自由。
这些事情都让鲁肃感到有些跃跃欲试,甚至原本因为熬夜有些疲惫的精神都变得重新亢奋了起来。
也不管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违背君臣之礼了,只见鲁肃大大咧咧的抓着张彦的手,原本有些黑红的脸颊都变得和眼神一样炽热了起来。
“主官,看您这样子,想来是对冶炼、锻造之类的东西不大懂吧?”
“没关系,我之前在徐州一带游历的时候曾经给那些地方县国的主人练过兵,也督造过装备,对这些事情我可是很熟悉的!”
“正好您不也说了,等我和您一起到了庐江之后就专门帮太守处理军务上的事情嘛,这军备冶炼自然也算是军务的一部分……”
“您干脆就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得了,州来一地遍地煤矿,钟离附近又有数个小型的铜铁矿,加起来也不少了。要我说,正好这两地之间离得又近,干脆就在钟离和州来之间划出一片区域来专门用作冶炼、锻造,甚至整个庐江和金属冶炼生产相关的行业都可以搬到这边来。”
“您可知道古州来国、古钟离国为什么荒废?除了战乱之外,还不是因为没有什么特色特产又是淮夷之地,留在这里的也都是些农夫,一个二个巴不得邻居住的离自己越远越好,免得影响到他们跑马圈地。”
“等到这处产区发展起来了,工业生产可是和农业不一样的,是会扎堆到一起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兴起一座城市,重现往日古州来国与古钟离国的荣光也说不定啊!”
有些眉飞色舞的向着张彦说到,鲁肃越说就越是兴奋,手上也一时间没了轻重,给张彦捏的满脸发紫。
别看他是个武夫性子,可性格这东西只能影响一个人实现目的的渠道或手段,却不会影响他的志向。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儒学思想教育的世家子,鲁肃也和其他人一样,心中对于论语中“兴灭国、继绝世”的尧舜圣言颇为向往。
如今能够看到曾经逝去的两个国家的在旧的国土重新焕发新的生命,鲁肃自然是激动非常了。
……
“唔……修建新城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如说,这样正好!”
对面,张彦对于鲁肃的建议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记得冶炼和锻造都很废水的吧?正好这里靠近淮河,那无论是取水还是排污,这里都比皖城要好上不知多少!”
“还有硫磺,这庐江的铁矿大多都是些硫铁矿,还可以迁一处硫磺的生产线到这里,甚至是将整个庐江的硫磺、硝石这些和工业生产相关的产业都迁徙到这里,废物则通过淮河直接注入到东海,这样就不会影响居民集中聚居地的生活环境了。”
“最为重要的是……守江必守淮啊!”
“自古以来凡是自南向北进击者,莫不是要据长江、守淮河,方能够在南北对抗之中获得一丝主动权,不然就会想失去了荆州的益州一样,化作瓮中之鳖!”
“只要这里未来发展起来了,那就可以直接在这里垒土筑城组成北方防线据江而守。到时候无论是抵御北方诸侯南下还是主动进击……”
“主动……进击……”
……
在鲁肃的提示之下,很显然张彦的思路被瞬间打开,很多东西都顺理成章的确定了下来。
只是可能因为有些过于激动了吧,张彦也忘了自己此刻就在鲁肃的面前,什么“抵御北方诸侯”、“主动进攻”之类的话都彪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整个院落早已经变得如同死地一般,近乎针落可闻了。
有些尴尬的转身看了鲁肃一眼,张彦的脸颊明显有一滴冷汗流下。
“额……那个,刚刚你都听到了?”
……
“嗯……听到了。”
偷偷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汗,见到对方发出了一系列明显“大不韪”的言论,鲁肃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
张彦刚刚那一番话说的终究还是有些深了。
北方防线?你要防谁?
防那些和你一样是大汉诸侯、天子使君的朝臣吗?
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张彦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心虚。
更加重要的是,在刚刚他可是直接说了,是自己要在庐江如何如何,而不是自己奉了太守的命令如何如何。
看那鲁肃毫无意外的样子,张彦只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称呼自己为主官而不是“使君”、“府君”,不过就是为了配合自己演戏,让自己不那么尴尬罢了。
……
“你……不会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吧?”
细若蚊蚋的向着对方轻声问了一句,张彦还没来得及深呼吸,鲁肃的回答就让他感觉明显气血上涌,脸色都变得无比涨红——
“主官,不……主公。”
“那个,难道之前一直没人跟您说过,您的演技其实挺拙劣的么?”
……
在鲁肃有些无辜的眼神和不远处冶儿的轻笑声中,张彦此刻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掩面而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