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这一道菜非同小可,即便在博大精深的炎黄饮食文化中,也足以封王,被称作闽菜之王。
而这个王字,源自于佛跳墙那不可思议的包容力。
佛跳墙严格来说,并非具体的菜谱,而是一个绚烂的美食框架,天南海北的厨师,甚至外国的厨师,都可以遵循这个框架,往里面填充内容,从而得出属于自己,拥有独特风韵的佛跳墙。
而这个框架,更有着包容四时,吞吐天地的王道气魄,山珍海味可在其中,时节菌蔬多多益善,荤素腥膻不拘一格。
佛跳墙就像是一个完善的王国,帝王将相级的食材可在其中纵横捭阖,百姓走卒级的食材也可在其中休养生息,万众一心,构筑复杂而精彩的极致美味。
为了挑战如来佛祖这个昔日神话,莫天歌也是全力以赴。
料理反应着厨师的心,这一道以寺庙斋菜体系烹饪而出的佛跳墙,显得异常的离经叛道,封王级别的食谱,却是烹饪出了一道魔王料理来!
如来佛祖端坐莲台,祂也嗅到了那一丝不可思议的浓郁荤香。
嗅到这香味的那一瞬间,如来佛祖只觉得无穷外魔凭空而来,而后祂的五感也在这一瞬间被扭曲了,眼耳口意等等感官悉数淡去,大脑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入了“鼻”这个感官中。
鼻子变得无比的敏感,甚至成为了大脑唯一的外界信息接收器官!
那一丝浓香,本就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而在那极致敏感的“鼻”感官的吸嗅之下,由一丝浓香分解为数百种甚至于数万种无以名状的香味。
这些香味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不仅被嗅觉细胞所洞察,甚至还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只是一瞬间,大脑就被彻底的被香味攻占了,一切念头都彻底丢失,只剩下疯狂的食欲。
“此香,即便佛国香神所调之宝香,也不多及也!”
佛祖品味着这一缕香味,倒是不吝啬赞赏。
在修行路上,“香”可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因为所谓的香,实则是一种古老的丹药流派,不论道家亦或佛门,还是旁门散宗,都有很多采药而制香,调和身心,祛除外魔的内容。
俗话说,香烧一道,神仙路开!
而此刻这一缕香味,虽然不是烧香的香,但殊途同归,此香味即便放在佛门道教中,都是非同凡响。
这香味并无害处,恰恰相反,甚至有着非莫大的好处,只是嗅一嗅,便是鼻窍顿开,拥有了许多神通。
嗅之无害而有益,也是很多僧人措不及防下便着了道的原因。
好的东西,不代表不会出问题。
这香味虽然霸道,却还左右不得如来佛祖,祂见得周围僧人如堕疯魔,单手掐印,隐隐有宝象鸣叫之音回荡,便让那些失心的僧侣摆脱狂乱。
这些回过神来的僧人皆是面色如鬼,心有余悸,甚至都不敢去看那炼丹炉。
仅此一瞬间,便攻破了许多积年禅修高僧的心防,这一道尚未真正揭锅的料理,到底有多可怕,已是毋庸多言。
“如果你的手段,仅仅是外魔侵扰的的话,即便你成就大自在天子的境界,那便只有败亡一路可走!”
身为佛门至高成就者,即便自身并非完全体,面对的也是源自于佛门的阴暗面,依旧有着一份从容的霸气。
而下一瞬间,如来佛祖眼帘微阖,天穹之上的五彩霞光,骤然如山峦倾倒一般,重重往下一压。
魔罗原本昂藏的身姿,此刻微微颤动着,似面对难以承受的重压,忍不住弯下腰去。
如来以力强称霸佛门,甚至有着十种无上巨力神通。
如来第一力,处非处智力,莫天歌修成如来神掌后也用过,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深究这般如来大力,而此刻当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来之力,寰宇第一!
如来十力之一的处非处智力,有诗曰:假使虚空可移动,十方大地同时裂!
这是一种洞察性的力量,一念而动,力量可抵达一切事物的最薄弱处,甚至可以触及无处不在的空间,达到一念而动,撕裂十方大地的威能。
此刻便是如此,如来佛祖所用的力量并不巨大,甚至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但却撬动了空间引力的变化,形成了一种重力锁定效果,这一刻,便是几十倍的重力叠在了魔罗身上。
而魔罗感觉到还不仅仅如此,他隐隐觉得,如来佛祖虽然盘踞于不远处一动不动,但天地间却仿佛有无数漠然而高高在上的眸子,在各个维度注视着他。
如来十力第二力,业异熟智力,可观因缘果报,若是初学者,可观生灵之思维,洞悉下一步的动向,而落于佛祖眼中,却已化作未来视!
如来十力的第三力,根上下智力也启动着,化作过去视,从根本层面审视魔罗身在过去的每一丝奥秘,以及其身体与心念的每一分变化。
而恐怖的,是如来第四力,禅定解脱三昧净垢分别智力!
天地间的一切变化,皆渐渐被如来佛祖纳入掌控中,一念可大千世界的流风停止,也可携整个世界的循环变化砸下来。
魔罗毫不怀疑,如果真的要动手,如果他不借助莫天歌,乃至于道化真魔的力量,光凭自身的魔王佛法修为,三招之内就会被如来佛祖摁在地上疯狂摩擦!
只有真正面对,才能真正知晓如来佛祖的为何在佛门中永为世尊,其赖以称霸寰宇的如来十力,涉及到时间与空间,生死与循环,宿命与变化,实在恐怖异常!
魔罗即便身受重压,但依旧挺直了腰间,不愿向佛祖低眉,猖狂的笑了起来:“我可不屑于成就大自在天子,因为我可是要成为无天,你若能窥见未来与宿命,当知道,我烹的这一道佛跳墙,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仅仅是一道离经叛道的魔王佛跳墙,如何彰显得出莫天歌的厨艺。
佛祖闻言,也似乎从未来窥见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眸子骤然看向那一座炼丹炉。
盖子打开一道细缝后,透露出一丝香气后,这炼丹炉便再无动作,而此刻,那炼丹炉缓缓动了起来,丹炉之足化脚,丹炉之耳化手,饕餮纹为面孔,竟缓缓站了起来,然后看向佛祖,发出了桀骜的咆哮声,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凶气。
其姿态,如人,也如兽,是一尊在世的饕餮,贪婪而凶狂。
“佛啊,你的对手从不是我,而是这一道菜,上吧,八珍无天佛跳墙,快对食客使用陨石撞击!”
魔罗一声令下,这化作饕餮的炼丹炉,骤然纵身跃起,化作陨石向佛祖撞去。
如来佛祖这一瞬间露出了些许古怪的神色,也许是没想到这一道佛跳墙如此生猛,又或者,祂从这个饕餮炼丹炉身上窥见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但不论如何,端坐莲台上的佛祖,伸出了手掌!
宽厚而有力,能够握住天下一切福果与愿行的手掌,触及了饕餮炼丹炉,而下一瞬间,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这饕餮炼丹炉这看似不起眼的舍身飞撞,仿佛蕴含着无穷之力。
佛祖身影震颤,竟被这饕餮炼丹炉一撞之下,八风不动的坐姿,都被撞的往后移了一些,虽然未曾跌落莲台,但也有一些狼狈。
魔罗此刻再言:“八珍无天佛跳墙,快对食客使用极恶巨龙吐息。”
那饕餮炼丹炉应声而动,兽面纹裂开,浓香无比的汤液,化作磅礴魔焰喷出,此魔焰甚是凶狂,隐隐有着无穷恶意凝聚,更有一闪而逝的万魔之影在其中升腾。
佛祖眸子一凝,不退反进,手掌往前一拍,携着万丈佛光,直接堵住了饕餮炼丹炉的吐息口!
魔罗又言:“八珍无天佛跳墙,快使用美味爆炸攻击,恭送佛祖上西天!”
饕餮炼丹炉浑身魔焰袅绕,身躯猛然膨胀起来,仿佛里面有无穷能量正在孕育,下一刻就要彻底倾泻于人间,但此刻,佛祖已经率先出手,一只手摁住了饕餮炼丹炉,佛光袅绕,封锁住了饕餮炼丹炉的爆炸!
“竟能以料理技艺抵达这般境界,真的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而你也无需卖弄这般小花招,你这一道料理,我愿意吃下去,因为这的确是一道非常有趣的料理……”
如来佛祖淡淡而言,而后又伸出手,揭开了饕餮炼丹炉的盖子!
这一瞬间,金山寺那些僧人皆是如临大敌,方才只是从炼丹炉缝隙中露出的一缕香味,都足以破了他们的禅修境界,这一道料理真正开锅,这还得了!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饕餮炼丹炉揭开的盖子后,并无声光色,甚至连方才弥漫的一丝异香都消失了,众僧人放目看去,只见饕餮炼丹炉内仿佛自成世界一般,漆黑一片,犹如浩瀚宇宙深空一般。
而在那无亘的黑暗中,却有无以名状之物蠕动着,那些皆是投于炼丹炉中的食材,此刻却异化为另一种模样,犹如混沌邪神一般,在炼丹炉内的无亘黑暗中翱翔着,发出疯嚣的鸣叫!
佛祖轻笑而道:“蒙鸿未判,混沌未分之前的最后抉择,倒也称得上是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一道菜,久违的勾起了我的欲望!”
如果将佛祖视作一个食客,那么,祂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挑剔的食客,因为粗茶淡饭与精美华食对祂而言别无区别,仅仅一道佛跳墙,不论如何烹饪,都很难勾起祂的食欲。
而这些事情,作为厨师的莫天歌早已经考虑到了,也做出了布置。
一切的奥秘,不在于其他,而在于那个炼丹炉。
得到升华过后的饕餮纹加持,这一尊炼丹炉具备着特殊的象征,介乎兽与人之间,理性尚未真正萌芽,本能依旧占据主导的原初之“人”!
而那些经过莫天歌处理的食材丢进炼丹炉之后,便没有再管过,任由食材在炼丹炉内自由演化,甚至连火候,都交给释迦和尚去处理,而这一切,皆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去模拟那一份“未经雕琢的混沌”!
炼丹炉象征着原初之人,一个个食材丢进其体内,化作其脏腑,食材承载的魔念,然后在混沌无序的碰撞中,孕育出了思维的火花!
在莫天歌看来,这是一道菜,但在佛祖看来,这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天然就与佛门有着大因果,因为这是释迦和尚以本源佛火孕育而生的,可谓天生的佛子。
而现在,这个佛子未受教化,也未开智,尚未知晓善恶,懵懂而天真,却已遵循着魔念的指引,渐堕恶境,象征着由佛而魔的那一面。
面对这般无知顽童,如来佛祖的食欲,或者说欲望,瞬间便被勾了起来。
这般欲念,未曾受外魔侵扰,只是由心而起。
作为讲究普度众生的如来世尊,见此迷途者,焉能不渡?
“且让我来尝尝味道吧。”
如来佛祖缓缓站了起来,从容迈出一步,便是直接踏入了那炼丹炉中,而进去之前,祂伸手一招,将金山寺众僧的一缕念力皆吸摄走,一并进入了其中。
混沌未分的无亘黑暗之中,佛祖是唯一的光,祂踏于虚空,环顾四方。
一个又一个食材,化作庞大的无以名状之物,在黑暗中游荡着,偶尔有两个食材发生碰撞,难以言喻的美味便化作风暴扩散开来!
那美味的风暴只是接触到佛祖散发的佛光,便肆意的反向侵蚀而去!
这一瞬间,佛祖品尝到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一丝丝让人难以忘怀的鲜甜,刚开始是酸甜,就像是两小无猜的眷侣,绿荫树下,许下了一生相守的诺言,随后甜味转浓,如这眷侣长大成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一样。
继而,甜味转苦,象征着柴米油盐带来的生活苦涩,最终,甜味转淡,却是余味缠绕,如那白头偕老,最终同日归去!
一丝鲜甜,便是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也是一段延绵的人生。
而这一刻,这炼丹炉,爆发的美味何止这么一丝鲜甜,而是重重叠叠,犹如风暴般时刻吹拂着。
佛跳墙,向来以滋味复杂,味中味而著称,而此刻莫天歌将这般特点完成的非常好。
对佛祖而言,此刻祂所品尝到的每一种味道,皆是这个原初之人“脑海”的一种念头,而祂要做的,并非品尝,而是渡化!
“出来吧!”
佛祖能观过去与未来,这个世间少有事可以瞒得过祂,而不远处的无亘黑暗中,庞大到无以复加的恐怖之物渐渐浮现,那是一条白骨为躯,许多食材拼凑成血肉万丈之龙。
这条骨龙一出现,便散发着扭曲五感,颠倒幻化的力量。
佛祖窥探过去之后便发现,那一道道美味风暴,只是杂念以及余味,这一方亦真亦幻的无亘黑暗世界中,自然聚生而成的八尊阴魔王,才是这一道佛跳墙真正的主食与核心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