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江秋的感官，莫天歌终于洞悉了自己最近出现的信息化象征蜕变，具体是什么个情况了。
江秋的视线无限的向上拔超，脱离现实，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冥冥不可言的维度。
在这个维度中，无形的黑暗与阴影流淌着，编织为无以名状的帷幕，层层叠叠交织，每一层黑影帷幕之上，还点缀着难以叙说的景色，有时候是凡人世界的农耕渔猎之景，有的时候又是宇宙中星系崩坍的大爆发之景。
若是细细看去，甚至能够从黑影帷幕中，窥探到过去时光中的某一段风景，又或是未来时光的事项显现。
此地并非现实的维度，而是凌驾于物质世界之上的混沌信息聚集维度，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因果皆在此地汇聚，是至高无上的殿堂，森罗万象的终极，万事万物的源泉与终焉。
而层层叠叠的黑影帷幕之后，一尊伟岸到无以名状的存在，端坐其中！
祂的面目不可识别，因为祂每一个瞬间，都呈现出森罗万象之容。
祂的存在不可认知，因为祂的身影是如此的伟岸，超越了这个世间任何生灵所能认知的极限。
祂的力量不可揣度，因为祂即便是一个呼吸，都足以让亿万星辰瞬间闪爆！
祂是莫天歌，是执掌毁天灭地无穷力的原始天魔，万因的终末之果，宇宙阴暗面洪流的源泉，森罗之世一切问题的最终答案，超越一切是与非，超越一切有型与无形概念，超越一切可想象与不可想象界限的永恒伟大者。
“咦，这是什么玩意，开了美图秀秀修过照片之后的我吗？”
借助江秋的感官，窥见这些的时候，莫天歌先是愣了一下，为这一尊原始天魔的气势与排场感到震惊，随之便察觉到了原因。
在感应到的那一瞬间，一堆信息便直接糊在了脸上，诸如“至高无上的存在”“森罗万象之终极”“万事万物的源泉与终焉”等等伟岸且高大上的概念，便直接充斥于触及者的认知中！
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眼前所窥见的一切，从这黑影帷幕重重的场景到那一尊端坐万象之上的原始天魔，皆是概念与信息的演化，乃是地地道道的唯心是造，无上，无限，永恒，不朽等等所能想象到的任何高大上形容词，皆是轻而易举的显现于此，成为其存在的一部分。
莫天歌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尊原始天魔，简直就是贴吧吹逼流键盘神学家弄出来的玩意一样，除了形容词的不断叠加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不过，莫天歌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原始天魔是真的帅，完美符合了莫天歌对原始天魔这个概念的定义与想象，甚至还有些超越。
要是能拿出去晃一晃，怕不是妖天都要当场跪下唱征服，剑祖吕洞宾吓到弃剑而跑，仙祖老君当场吓到心脏病发。
而这一尊原始天魔，虽然只是唯心是造而成的虚幻概念，但里面还是有一点点可以称之为“真”的东西在的。
江秋与这一尊概念化原始天魔产生了感应，下一瞬间，环绕着原始天魔的一层层黑影帷幕，不断变换着，无穷景色于此显现，仿佛映射着诸天万界的过去与未来。
江秋在这层层叠叠的黑影帷幕中，窥探到了很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信息。
在某一层黑影帷幕中，以傲慢为名的赛博朋克堕天使，屹立于花果山洞天星舰之巅，无数奇形怪状的机械改造妖兵拱卫其威严，手提如意金箍舰载阳电子歼星炮，轰炸着天庭的大本营，一颗以真实恒星为核心构筑而成的恒星级洞天母舰，其战况之惨烈，简直无以复加，甚至连星系都为之破碎。
在另一层黑影帷幕中，一位以极乐为名的英俊书生，行走于荒芜而凋零的大地之上，寻求着一场命中注定的浪漫爱情，大地上肆虐的魑魅魍魉，腐化堕落的黑暗神佛，皆被书生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蜂拥而至，书生掏出了电锯，与祂们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不朽爱情故事。
又在另一层黑影帷幕中，被封印多年的魔，缓缓睁开了眸子，发出了饥饿的低语呢喃，祂的低语，化作了疯狂的灵气潮汐，寻常的现代都市中，因此迎来了灵异的复苏，无数诡异食材从大地生长而出，食与被食的美食盛世由此而启。
无穷无尽黑影帷幕中，显现着无数的景色，江秋窥见这些，便是有所明悟。
黑影帷幕中那些存在，皆是原始天魔的一部分，是原始天魔在不同时刻，不同环境，不同时代所显化的一面道相。
而江秋的视线落于某一面黑影帷幕之中，他清楚的看见，那一面黑影帷幕中显现的景色，正是天元星。
勤于剑道的乡村少年，因剑道争锋而断了右臂，落魄时得遇魔天传道，于冥冥领悟了穷奇之道的真谛。
他的名字唤作江秋，然后，那并非他的真正跟脚，他真正的跟脚乃是原始天魔一念而落，应天元星当前时代之劫而生的存在。
他是原始天魔，但也不是原始天魔，而是原始天魔演化于世的穷奇道相，主恶刑与屠戮，彰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之威。
一念明悟，江秋的心神猛然发出大笑声，高歌曰：
“往昔之我并非我，今朝之我方是我！”
随之心神彻底投入到这一面黑影帷幕之中，下一刻，属于穷奇的知识与奥秘，以及某种强大的力量皆显现与江秋的心神中，这并非获得，仅仅是回忆，是觉悟前尘与跟脚后，从根源处取回了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
感应至此而终，江秋回过神来，却发现时间才刚刚过去了短短一瞬，周围景色依旧，但他却有了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彻底脱胎换骨了，之前的他，只是被穷奇至恶神性所侵染的宿体，而现在的他，却是主宰了那份至恶神性，成为了真正的穷奇，也成为了原始天魔的在世道相。
“那个假大空的原始天魔信息概念，居然还有这般效果，有意思！”
莫天歌观察到了江秋身上的变化，不由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在莫天歌看来，江秋这压根不是觉醒前尘跟脚，反正莫天歌并没觉得江秋这厮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江秋只是被这个原始天魔的信息化概念，灌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信息，形成了一定的同化皈依效应。
而更具体的影响，还需仔细观察才能下定论！
接下来，江秋行事愈发从容，也愈发肆无忌惮，煽动起这个宗门的仇恨后，他便再度化身拱火药老，以重获力量，再度复仇为口号，煽动了镇子中那些失魂落魄居民的仇恨，让他们重新焕发了生机。
仅仅是谎言的煽动，不足以支撑局势，江秋也的确传授着一些能够重获力量的法门给他们。
这些法门，并非剑修法门，而是一种更偏向邪道的速成术法，比方说压榨气血，以折寿为代价的体魄锻炼术，或者开坛布轨，便能以自身精气神为代价发动的厌胜巫祝之术等等，其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话，急功近利。
换做是以前，这般邪道速成术法，简直是毁人前途，而且效果也甚是羸弱，不及寻常剑修随意之一剑，别说练了，看都不会有人去看一眼，但在此刻，却是恰到好处。
面对这些失去了仙血的天赋加持，从天才跌落凡尘的天元星人，任何正修之法皆不足为凭，因为那都是需要以年为单位计算的修行之路，他们的希望之火根本无法燃烧到那个时候。
而这种急功近利的邪道术法，却是恰好能够维持他们的希望，予以他们成长与前行的动力。
江秋将这些邪道术法的代价，说的明明白白的，但没有人反对，皆是踊跃参加。
为了报仇雪恨，为了重回往日的风光，舍弃一些东西作为代价，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对的。
“这般急功近利的套路，玩的熟练啊，看来江秋当真明悟了穷奇之道的意义！”
莫天歌轻轻笑着，穷奇之道，并非只是一种道学家挂在嘴边的玄学大道，这是真正在历史中，化作具体的社会制度，法律法规，民风民俗，具体历史事件等等东西出现过的。
夏朝以穷奇之道奠定家天下之时代，靠的是穷奇的恶刑之道，以暴虐杀伐之威，让父子纲常，君臣秩序等等部落制社会所没有的观念，深入贯彻到天下苍生心中，最终孕出社会道德观。
而汉朝的穷奇之道，有了更深入且更成熟，也是最巅峰的演变，强调国仇家恨不能忘的悍勇，铸就了汉族的桀骜獠牙，最终显化为汉朝与匈奴的旷世国战！
那一战，打的匈奴亡国灭种，奠定了大汉之千古威名，那是穷奇最巅峰的时刻。
但这般伟业，也付出了代价，汉朝为了磨砺爪牙，也是想尽办法积蓄力量。
就好像一个人心中有恨，近乎玩命般的去锻炼自己，心中只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戾之劲，浑然没有把自己是否损耗了健康，是否付出代价当一回事！
最终，汉朝缔造了这般伟业的同时，也留下了历朝之亡皆因衰腐，而汉朝独以强亡的名声。
汉朝的灭亡，不是因为它衰弱腐朽了，它依旧强横，只是，往昔为了积蓄力量而漠视的代价，一个个显现了，豪强门阀日渐坐大，民间武风愈发彪悍，他们都曾是汉朝勇武之力的一部分，对外征伐时曾是无往不利，但当外部矛盾因素消失时，他们便是内部矛盾的导火索。
最终在苍天已死的口号之下，拉开了汉朝崩陨的序幕。
某种意义上而言，汉朝的灭亡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汉朝自己灭亡了自己。
而江秋此刻的所作所为，是真真正正的践行着穷奇之道，急功近利的邪术修行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其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制度化的社会改造，推动这些从天才变成废柴的人，去缔造一个新世界。
想要办成这件事，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深厚的道行，起码要知道何为穷奇之道，以及穷奇之道与现实的各项关联，才能将之落实。
但江秋此刻做来，却是游刃有余。
江秋传下的速成邪术，不仅仅是为了燃起民众的希望之火，也是为了维持民众的生产。
超凡之世有着超凡的气象，在天元星，民众耕种时用的都不是牲畜与农具，而是长剑，甚至连灌溉，都是以剑法牵引河水流入田地，这是建立在超凡剑道之上的一种生产方式，甚至演化出各式各样的剑法。
剑道早已经扎根于各个环节，眼下剑魔之灾，就直接撼动了这般生产模式，江秋传下一些邪术，虽然不能撑起这套东西，但也可以勉强维持一二，起码可以减少转型期间的动荡。
而具体转型，倒也不难，一些没有超凡因素掺杂的刀耕火种技术，便从江秋手中传出。
这些技术，其实早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只是生产效率不如超凡剑道的模式，便沦为了小众知识，而江秋并非单纯的个体，他体内被穷奇至恶神性束缚与炼化的剑修魂魄，其中不乏知识出众的驻村剑师，这些知识便成为了江秋智慧的一部分。
江秋一步步推进着自己的计划，随着速成邪术传下去后，便开始社会文化的结构与重造！
江秋首先明确的，就是“报仇雪恨”这件事的意义。
“这不是私仇，而是公仇，剑魔毁人剑道，彰显的是强者肆意横行，枉顾善恶的不义之举，我们挺身而出，实为义不容辞，不仅为自身之恨，也为乃是公义之理也。”
这番话言论里面是不是有私货在，那就是毋庸置疑的事了，假借剑魔之仇，映射着的却不仅仅是剑魔，江秋借此阐述了何为善，何为恶，何为义，何为仇！
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做品牌，一流企业做标准，这句话皆是耳熟能详，但这句话也可以用在其他方面。
能定社会道德准则者，才是真正的不朽之强，因为此刻一时之言，却足以改变千秋万代。
这般事情在往昔是很有难度的，因为天元星人一个个都是剑疯子，手中的剑才是唯一的真理，其他皆是假道，但此刻，失去了剑道，却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起码，这些还在斗气三段落魄之境的废柴们，不敢忽视江秋这个拱火形药老的任何言论，因为那是他们逆袭的唯一希望。
划清善恶义仇的定义之后，江秋要做的，就是鼓励善行，贬斥恶行！
勤奋是善，懈怠是恶，誓要报仇是善，怯懦退缩是恶。
江秋着手的不仅仅是道德观念，而是打造一整套制度，为善者当有褒奖，能够获得更多的法术传承，为恶者当有叱责，须得去做一些村子里的苦工以示责罚，最终形成一整套机制。
制度的本质是规则，一套好的制度，可以推动时代与众生逐渐前进，一套坏的制度，可以让好人身不由己变成坏人。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一成不变的完美制度，江秋制定的这套制度，也并不完美，也注定完美不了，但这一套制度的出现，却可以有效的解决当下的社会问题。
随着制度的运转，就不需要江秋这个拱火形药老刻意做什么，一个又一个的斗气三段废柴，重燃希望之火，咬紧牙关，忍受着当下的艰苦环境，头悬梁锥刺股，不断奋发向上！
剑魔之灾不断蔓延着，化身梼杌的吴师，依旧奔走在大力出奇迹的头铁之路上，砍人效率只能用穷凶极恶来形容，被其斩断剑道的宗门，中小型规模的已经不下于十个，被天灾波及的民众，已不下于数十万！
动荡在持续蔓延着，而那些失去剑道的人，在绝望之中听闻还有一丝废柴逆袭，便纷纷向着江秋这边涌来。
也有一些剑修听闻传闻后，甚是好奇，便来江秋这边考察，想要看看江秋是如何破解剑魔的梼杌之剑，但看了一圈后，发现江秋这边其实压根没办法让失去剑道之人重寻剑道，只是传授诸般低劣术法，让失去剑道之人勉强获得一些力量后，有些摇摇头就走了，有些则是感到愤怒：
“你们修的这些是什么东西，违逆剑道正理不提，还如此乌七八糟，折损寿元还磨损魂魄，简直不知所谓！”
面对这些叱责，江秋则是出面，露出讨好的笑容：“还请大人见谅，我们实在是没办法，现在只能这么做。”
通常而言，江秋能够以各种话语，把这些人打发走，但有时候也遇见一些较真的剑修，非要让江秋停止传法，清除这些邪术的流毒。
而这般时候，江秋也不恼，只是点头哈腰，以卑微的姿态赌咒发誓一定会改。
这些较真的剑修没有发现，那些曾经也是剑修，但现在却失去了剑道之力，沦为普通民众的人，看他们的眼神，渐渐多了一分其他的意味。
剑道可以凌驾在生存之上吗？
在往昔，这是肯定的。
但在莫天歌这个饕餮推动，吴师这个梼杌开道，江秋这个穷奇治理的地方，却渐渐有了另一种答案！
这个答案，注定与当世主流秩序那奉为金科玉律的答案，是绝对的格格不入！
而这个答案本身，就是问题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