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只有善,也有恶,有秩序,也有混乱,不仅有耀眼的白,也有深邃的黑。
阴阳循环,互相耦合,周而复始,以铸森罗。
这是一种通俗的黑白二元循环论,不论饕餮,梼杌,穷奇,皆在这二元循环论中,成为构筑循环的一部分,而混沌则是例外,祂不是黑,也不是白,不是秩序,也不是混乱,不是善也不是恶,而是脱离二元循环之外的一种错误。
作为炎黄四凶的混沌,其真容,乃是有身而无五脏,有脸但却没有五官,蔑视良善,追随邪恶的怪物,象征着“愚蠢”这一概念,民间骂人时,提及的“混蛋”,其实也与之有关。
饕餮,梼杌,穷奇这三大凶兽,在炎黄的历史中皆有着自身的演化与显现,更曾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支配万象,推动过时代前进。
这三尊凶兽,虽然自身不为正,其象征的一切,也是后世历朝历代颇为不待见,甚至加以打压的邪恶,但因为有着非常强大的演变脉络,获得了非凡的神性。
饕餮作为青铜王权之兽,身承无量鬼神之威,被供奉于青铜祭器中,穷奇屹立于阴阳的界限中,以屠国灭族的凶威,化作镇墓兽,以此隔绝阴阳,梼杌作为乱世的天启之音,能和跟脚为行星的荧惑火星,以及彗星的蚩尤旗相提并论,作为尘世大凶灾异之兆。
每一尊凶兽,其神性皆是无可置疑的强横,最终以此成为了贯穿炎黄文明青史的社稷邪神,出现于每一个时代中。
而四凶之中的混沌,却是有着与其他三位凶兽都截然不同的演变脉络。
作为单纯的愚蠢象征,混沌不能说在世间未曾显现过,只是,与上面三位大佬比起来,混沌那点道行,压根就不够看,提都没法提。
如果说饕餮,穷奇,梼杌这三位,是怪物中的怪物之王,是神性与魔性一体的古老邪神,那么混沌就是一只哥布林,如果非要给其添点资历,顶天也就是一只活的年头,比其他哥布林稍微久了那么一点点的哥布林长老。
别说神性了,作为普通的凶兽,混沌都不是很够格!
同样列为四凶,混沌与其他三位的差距,差不多是唐太宗李世民,与山疙瘩村李二狗的级别,除了大家都是人科,都姓李外,其他就别提了。
然而,就是如此弱小且不值一提的混沌,却缔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荒谬。
庄子在自己的书中的一则小故事中,提及过混沌的名字,这是一个正常的行为,毕竟庄子在书中提及过的名字多了去了,但荒谬却因此而诞,当混沌的名字由此延绵之后,便迅速扎根于民间。
毫无功绩,毫无德行,毫无道行的三无混沌,就这样以毫无道理可言的姿态,莫名其妙一跃成为了比其他三凶更为强大的神性存在!
一旦提及混沌之名,所有人脑海中都会泛起一系列非凡的高大上概念,仿佛祂就是这么牛逼到逆天的古老存在。
就好像李世民和李二狗一起出现,然后围观之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李二狗有资格和李世民站在一起,甚至于,还会下意识觉得,李世民还应该落后于李二狗半个身位。
这是一个荒谬的错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就是这么天经地义的存在着。
就好像谁开了世界调制系统一样,直接以催眠设定的方式,把混沌的存在,就这么钉在了四凶之首的位置上。
这般事态,并不是未曾在现实出现过,莫天歌前世在地球时,就曾经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一句留言“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也没什么价值,但却被各方以莫名其妙的狂热态度进行转载与传颂,然后在传播过程中赋予其一系列概念与意义,最后这一句话,就这样毫无道理的成为了一种流行文化。
只是,这句话终归被时光的流逝所修正,但混沌所缔造的荒谬,或者说,混沌如此荒谬的存在性,在漫漫数千年的时光中,从未被修正,一副要延续到炎黄文明尽头的感觉。
混沌,就是如此荒谬的错误,祂存在本身,就是对理性的嘲弄。
某种意义而言,混沌作为四凶之一,至始至终都在诠释着何为“愚蠢”,但愚蠢的从不是祂,而是那些被祂所玩弄的一切。
混沌的特殊,导致莫天歌想要缔造其象征,是一件从理论上来说,很简单但又很艰难的一件事。
就好像地球的网络文化工作者那样,人人都想着搞个大新闻,绞尽脑汁想要弄出个病毒式裂变传播的网络潮流来,但即便费尽心思去做,到最后能不能成,也只能说是概率问题了。
莫天歌整个计划最大的不确定性,就集中在混沌身上。
他通过解析混沌缔造荒谬,然后反向推演出了缔造混沌象征的方式,一个错误的起始,加上一个偏离正轨的演化,最终诞生一个看似正确,实则荒谬的结果。
这有赌的成分,但幸运的是,莫天歌赌成功了。
梼杌开道,穷奇布道,饕餮演道,如一枚枚落下的钉子,天元星的时代走向,被莫天歌一步步钉住,然后导向了既定的轨道中。
这个星球就是天然的祭坛,而这愈演愈烈,如火如荼跃动的时代,就是这个祭坛中正在运转的祭祀仪轨,那由欲望推动的杀戮与争斗,就是供奉于祭坛之上的牺牲!
这个仪轨,包含着鲜血,死亡,生命,战斗等等象征,而且是相当罕见的武祭。
祭有文武,文祭不需多谈,常规的祭祀仪式皆是,而武祭则相当罕见,因为其布置的难度就相当的高,而且仪式也非常特殊,相对出名的武祭,就是古罗马的斗兽场。
奴隶与猛兽的鲜血,是供奉于万神与罗马的祭品,那祈求的是神国一体的荣耀。
祭之所以分文武,不仅仅因为祭祀类型的不同,也在于缔造的效果不一,文祭可以满足绝大部分的常规祭祀需求,而武祭则用于祈求一些文祭难以出现的效果。
简单点来说,若要祈求奇迹,武祭模式是不二之选,而缺点则是高规格,高难度,高消耗,以及高代价,但对身为魔天的莫天歌而言,举行一次星球级的民俗学仪式,却也并不是很难。
在这个武祭仪式中,混沌并不是仪式的一部分,祂是仪式的结果。
梼杌,穷奇,饕餮三凶象征所凝之时代,只是为了孕育混沌!
而混沌本身,就是另一个仪式的起始。
莫天歌驾驭着庞大的魔龙星舟,浑身绽放着熠熠的光辉。
在魔龙星舟的能量中枢熔炉,也就是莫天歌真身所在之处,上演着极尽不可思议的一幕。
轰然的爆炸,无穷流光绽放,山岳延绵,海水流淌,狂风吹拂,火光绽放,一个微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世界随之诞生,无数比蚂蚁还要小,身躯虚幻的生灵随之出现。
时光无尽的快进着,这些生灵在这个渺小的世界中生老病死,一代代的重演着昔日的悲欢离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世界重诞,这些生灵在新的世界中,看似重复着同样的生老病死,但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了与之前不同的选择,追逐着人生未曾有的可能性。
外界的灵气被不断的吸扯进来,注入到这个微小的世界中,成为世界演化的动力源泉!
而时光飞速快进,最终世界又一次走到了终结,在轰轰烈烈的末日之后,万事万物都在崩塌坍缩,在末日的火光中,万物融为一体,象征着万因之终果的原始天魔,也就是莫天歌的身影显现出来。
而后莫天歌手持业火之刀,斩向虚无,这一刀后,莫天歌由魔而入道,从原始天魔化作元始天王,身躯开始崩溃,在轰鸣的爆炸中,身躯化作无数流光,演化万物!
世界周而复始的轮回着,莫天歌仅在世界终末与创世之时出现,同时象征着一切因果的终结,以及一切因果的源泉,平时的时候,仅仅作为支撑世界的根基而存在,只有一缕意志化作孤魂野鬼,默默的注视着一切。
每一次世界轮回,都是一次锤炼与检验,莫天歌的道行与力量,便在这个过程中得以增长!
莫天歌也不知道自身的道行与力量现在是什么层次,和其他四阶仙神的战斗力有多大的区别。
但这般比较也没什么意义,因为走上这条道路的他,真正存在的时间,只有世界毁灭与诞生中间的那一瞬间,在那一瞬间,莫天歌不论敌人是谁,都能将之摁在地上疯狂摩擦的无敌自信,但过了那一瞬间,他到底还能打的过谁,这真是一个微妙的问题。
在这个微型世界又一次迈入末日之时,莫天歌的身影于末日火光中浮现,但他却没有急着开天辟地,而是转头看向远方,而后伸手一挥,一滴色泽黑红,绽放着煌煌光辉的鲜血,于其指尖飞出,
弹出这一滴血后,莫天歌变得衰弱了许多,但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再一次的开天辟地!
魔龙星舟骤然一动,龙嘴张开,向着天元星的方向,吐出一滴黑红之血。
当这一滴血出现时,以魔龙星舟号为中心,数十万里之星空皆震动起来,无穷时空裂缝随生随灭,化作恐怖的反噬,想要将这一滴血彻底抹去。
这是绝对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间节点的异物,一旦真的落于天元星,将对时光造成不可磨灭的重大影响。
这一滴血虽然遭受时光反噬,但依旧顽固而执着的向天元星飞去,只是,飞着飞着,却是不自觉有些透明了,仿佛渐渐被时光所抹杀。
大地之上,那场一人一剑,对决整个世界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阻我成道者,杀无赦!”
吕天琼的踏于大地之上,睥睨傲然,气势化作实质的能量波动,直冲九霄,横压九地。
三十六滴仙血环绕其身,让他的剑,已真正超越了凡尘,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中,每挥出一剑,皆是不可抗力的天灾浩劫。
但屹立于其身前的敌人,却已经无所顾忌。
地表之上的江河已经断流,大地彻底枯萎,失去了水循环,气候系统也开始崩塌。
雷鸣电耀,狂风暴雨,地壳震鸣,也只是星球的最后哀鸣之声。
大气层已经开始崩解,蕴含强大辐射的大日真火以及宇宙灵气射线,源源不断落下,仿佛杀毒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消杀着大地,即便是灵兽灵植,也无法抵抗这般天地大变,成片成片的灭绝与死亡!
世界的末日,以自然生态的大崩溃,大灭绝为开端。
苟且偷生的希望是存在的,水循环崩溃了,地表生态也完蛋了,但地底水层还在的,有一定修为的剑修,躲于其中,也能苟活一时,甚至布置一二,苟活到寿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是在其他世界,面对还能苟活的希望,也肯定都跑了。
但在天元星,却是另一般模样。
没有剑修选择逃跑与苟活,只要提着动剑,皆是选择了直面吕天琼。
对这些天元剑修而言,苟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地表生态圈彻底崩了之后,地底水层虽然还有一丁点的生存空间,但那般生存空间,也只能勉强苟活下去,彻底断绝了剑道再进一步的可能性。
若是那样,即便苟活,又与死亡何异?
“若不能成仙,能死在真仙之剑下,也是一种人生大幸也。”
有剑修如此豪勇大笑着,举剑向吕天琼冲去,而下一瞬间,吕天琼一剑落下,天穹骤暗,无穷热量被吸收,化作了横冲上百功力的公布火柱,瞬间就将他,连同周围数万名剑修彻底蒸发了。
但即便如此,他死之前,还是带着一丝了无遗憾的笑意。
为剑生,也为剑而殉!
天元星的末日,有着与其他世界截然不同的风景!
直面末日的剑锋,他们心中也许有着憎恨以及其他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恐惧。
整个世界的剑修,皆一往无前的向着吕天琼冲去,用自己的最后生命,去追逐着剑道。
江秋屹立于极远的地方,曾经的他也是一位剑道的狂热信仰者,但日渐蜕变为穷奇之后,却是渐渐失去了那份信仰,他注视着这一幕,露出复杂的笑容。
某种意义而言,这一幕是好的,起码这个世界的末日,大家都死的挺高兴的,也挺干脆利落的,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可以说是喜丧了。
只是,正因为死的太干脆利落了,这个世界已经注定除了一些废墟之外,就什么都留不下来。
随着争斗,环绕于吕天琼的三十六滴仙血,爆发出强横的力量波动,却是渐渐融于其身,成为其飞升蜕变的基石。
源自于吕天琼的强横能量,在天地间呼啸翻涌,渐渐化作灿烂的花瓣,洒落于天地间。
江秋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
“天花乱坠,真仙诞生的异兆之一,真是美丽啊,只可惜已是最后了!”
江秋抬起眸子,环顾四周,将世界的最后映入眼帘。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机会了,三十六滴仙血集于一身,已经开始飞升的吕天琼,是这个世界无法逾越的极限,即便身为穷奇的江秋,也只能叹气。
却在此时,一滴魔血,从天外而落!
时光极致反噬之下,虽然这一滴魔血,未曾真正落于大地之上,但已经足够了。
那一滴魔血只是载体,魔血中的某些东西,借此流淌于大地之上。
江秋猛然抬头,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无数的剑修死去,但死亡后,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
一滴金色的血,凭空而凝。
正在飞升中的吕天琼,也注视到了这一幕,不可思议的说道:
“怎么可能出现第三十七滴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