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幕后黑手之姿,暗中布局,操纵棋子,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事情莫天歌不是做不到,他刚刚研究出来的第一因干涉术,就非常适用于这个领域。
在万古之前,通过额外因果事项的植入,达成对遥远未来人事物的干涉与改变,这般神通近乎支配命运。
但莫天歌并不喜欢这么做,如果有的选择,他更喜欢亲自出手,而不是假手于他人。
所以,稍加演练过第一因干涉术后,莫天歌便通过亲自来了。
那通天彻地的巨猩,于世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然一伸手,沸腾的黑暗汇聚于其掌心,化作一根顶天立地的巨棍!
黑棒翻飞,刹那间,便是天翻地覆!
在这个已经彻底拐入诡秘邪墓时间线的地球中,不论是活人亦或是邪灵,皆以震撼的眼神,看着这一尊挥舞着黑暗巨棒的巨大猩猩。
他们不知道这只大猩猩是从何而来的,但却可以清楚的看见这只大猩猩的彪悍。
黑暗大棍挥舞之时,极端恐怖的力量猛然绽放,连灰雾都被震散了!
巨猩动作灵巧而苍劲,如野兽扑击,却也透露着莫名的古朴节奏,宛如一曲古老的祭舞,从苍凉时光中爆发出无边光彩。
灰雾不断被震散,也不断后退,曾经被灰雾吞噬,已经不存在与人们记忆中失落大地,得以渐渐重现。
黑猩挥棍,驱灰雾之海,失落的大地从虚无中回归,这一切皆如同神话一般,深深烙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莫天歌驾驭着这神话黑猩之躯,心中微有一丝畅快!
别家修者的四阶,是生命模式羽化飞升,成就仙神业位,而莫天歌的四阶,却是以尸解的方式化作一炁,寄托于世界,这是完全不同的路数。
至此之后,莫天歌真正背负起了整个世界的因果,直至世界终末之时,万物崩坍,以原始天魔之姿降世,清算一切因果,最后由魔而入圣,以元始天王之姿重开天地。
这般选择,体现了莫天歌对于自身道路的诠释与思考,对他而言,这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莫天歌这般路数,有一个根本性的缺陷。
除非到了世界终末之时,不然的话,尸解后的莫天歌就只剩下一缕意志游荡人间,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孤魂野鬼,虽然凭借民俗学的造诣,他能凭借一些仪式,以渺小的存在撬动巨大的力量,但这种操作有着天然的局限性。
仪式是需要准备与过程的,而且仪式所能撬动的力量,也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如同深渊贤者之石的那个炼造仪式一样,虽然可以让莫天歌完成堕落上帝的变身,但变身时长以及力量范围都有些一些局限,小事用一用没啥问题,在一些连莫天歌都需要全力以赴的大事面前,便显得有些不足了,因为那终归不是莫天歌最强大的力量。
正常情况下,这般缺陷并不致命,因为尸解后,莫天歌对天魔之道的思索与实践,已经抵达了更高的层次。
尘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古往今来所有善恶因果组成的无边苦海,莫天歌以一己之力背负起来!
曾有青楼女子,被负心人辜负,尸骨沉河,在漫长岁月中执怨未消。
曾有农人,一生勤奋仁善,却在官府盘剥,劫匪之患,荒灾水涝等等天灾人祸中度过了苦痛的一生,临死前抬头问天,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如此种种,不一而表。
这些因果,这些怨执,这些埋葬在时光中的卑微之声,皆是苦海浪花,莫天歌将这些悉数背负起来,但即便是他,也没有能力予以这些因果一个完美的了结,或者说,即便他有能力予以青楼女子一桩真爱良缘,予以那良善农人一段乱世中的平安岁月,但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本质。
苦海太大了,因为这是古往今来的一切悲欢离合,上下四方的所有因果执怨,莫天歌能救一时,能救一世,但终归无法救得所有,所以,莫天歌选择了【最终大清算】这般方式。
莫天歌尸解而寄托世界,背负起苦海,以自身的道路,向苦海众生许下冥冥的宏愿!
因果的终结之时,即是重生之时!
以原始天魔和元始天王双重业位推动的超凡庞加莱回归现象,予以世间一切因果事项的回溯与重演,这是一颗真正的“后悔药”!
若是再来一次,那青楼女子是否还会选择那负心人,落得个沉尸河底的结局,那农人在乱世之中,又是否还会如此沉沦?
莫天歌不知道答案,因为这一切尚未开始,未来与命运都还有重新抉择的机会。
正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曾有伟人说过,不要所有人都崇拜他,而是要所有人都成为他,而这不仅仅是一种伟岸的胸襟与心境,也是真正直指黄金彼岸的一条明路。
人人如龙,何愁彼岸路遥!
所以,莫天歌不愿像是如来佛祖那样,以无边伟力无止境的与苦海互相欧拉,而是予以苦海众生重来的机会。
能救众生的,始终只有众生自己!
众生自救,永断苦海,最终登临黄金彼岸,这是一种可能性,也许一次不行,两次也不行,但在无限的因果事项重演中,成功的可能性,永不为零。
而选择这般方式后,莫天歌已经没必要在多干预尘世了,除非发生重大意外事项,不然的话他只需背负苦海,在世界终末与新生之时挥刀便可,所以即便沦为没什么力量的孤魂野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即便世界骤然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诸国打到世界末日,那只是因果的延续与爆发,莫天歌只需要保证最后能重开就是了。
而莫天歌虽然谈不上是智如妖孽,但思虑向来周全,也做了一些预备方案。
赤莲这位道侣,便是预备方案,莫天歌保证世界能重来,如果有什么意外事情,赤莲这位黑渊女娲也能进行处理与解决。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理论在现实实践中,总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不再预料中的问题,一如此刻,赤莲不再莫天歌身边,而灰雾这般可以抹去一切因果的熵之力,已经锁定了这条时间线。
这个时间线的众生,不论以任何方式迈向毁灭,莫天歌都能接受,但唯独被熵之灰雾吞噬,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为一旦被灰雾吞噬,就是归于虚无。
这个时候,尸解之法的缺陷就变得有些难以忍受了,面对熵之大道显现的灰雾,莫天歌不能真等到世界终焉才出来,因为这已经有些晚了,而眼下这般第一因干涉术,可以提供很好的帮助。
在万古之初,放下一颗石头,那石头的本质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额外的因果事项植入,这颗石头凭空多了一段“剧情”,一段任由莫天歌书写的剧情!
眼下这段剧情就是【一颗来历莫测的奇异神石,在尘世中万古延绵,吞吐人道灵韵而渐渐开窍,最终在终末之劫来临之前,石裂而魔猩降】。
这一段剧情,可不是虚拟的背景与人设设定,这一颗神石是当真在这条时间线中,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也积累了那么多的底蕴,最终这一具魔猩之躯,战斗力也甚是不凡。
第一因干涉术的妙用还不仅仅如此,受魔猩驱逐,灰雾有所反应,愈发汹涌澎湃,但魔猩无所畏惧,黑暗巨棍的挥舞之势愈发强横,隐约间,古朴而诡异的鬼神之影在魔猩身躯上显现,让棍势愈发凶狂。
这却是因为莫天歌还在不断的运用着第一因干涉术,微调与修正着那一段“剧情”!
在原本的“剧情”中,在娲之部落内,神石本是砌祭坛的建材,甚至不起眼,只是被动接受着熏陶,但经过莫天歌微调后,却多了一份神异,开始吞吐部落血祭产生的那份力量,而随后这段剧情一路往下延绵,贯穿了三皇五帝与夏商周。
由娲之部落而起,一直延绵至周朝,是属于巫的时代,鲜血与灵魂的献祭,人世与鬼神的契约,是阴郁而又诡谲的源泉!
只是通过第一因干涉术稍加微调,这一尊魔猩之躯便立刻有了变化。
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呼吸间,那些被时光所埋葬,连名字与存在都已经彻底消亡了的古老鬼神,跨越时光于魔猩身上显现,构筑为名为“巫”基石!
如果说,代表着人世,沟通并且协调鬼神者,即为巫,那么这一尊魔猩,此刻便已是大巫,因为祂是统御鬼神的高位者。
这般变化还在持续着,向着更高的领域迈进,但却并非源自于第一因干涉术,而是源自于莫天歌的加持。
在巫的时代中,鬼神不仅是未知现象的人格化凝聚,也是部落的图腾神灵,甚至是部落名字与首领的称呼,而巫的时代,是人神混居的时代。
无数的鬼神在神代中不断争斗,酝酿出了巫之时代最巅峰,也是最鼎盛的时代。
黄帝伐天下,吞噬无数鬼神,名为“龙”的图腾,便是无数鬼神的融合与进化,也是真正的鬼神君王,巫之极巅,可堪称祖。
而这般吞噬与融合,进化与完善的过程,名曰……终葵舞!
此乃民俗学之起源,也是炎黄的开端!
此刻这魔猩便不断以自身为仪轨,运转终葵舞之祭,召来鬼神,融合鬼神,不断纯化与跃升,让自身化作一尊恐怖的鬼神君王图腾,成为在世的祖巫!
作为熵之大道显现的灰雾,恐怖而诡异,不过百年之寿的凡尘众生,根本难以抵抗,曾经的莫天歌刚刚接触灰雾的时候,也觉得这玩意甚是可怖可畏,但随着道行与境界的不断提升,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此刻莫天歌驾驭的魔猩祖巫之躯,可与熵之灰雾进行正面抗衡,而究其根本,也并不复杂。
熵是有序到无序的趋势与指数,也是一种死亡过程与结果,万古之前的先民,从名字到尸骨,皆已烟消云散,一点存在痕迹都无法留下,这完全可以视作被熵彻底吞噬,对凡人而言,这是无法抵抗的自然现象与规律,但生命以负熵为生,始终在混乱中追求着秩序。
先民已死,但集结而成的部落,部落与部落融合而成的王国,通过文字以及物品,思想与教化的传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万古之前,先民祭祀山岳,而后通过不动的山岳为界,缔造了国家地界范围的初始概念,而万古之后,这概念依托于文明而存,先民的思想未曾断绝,甚至在后人的增补完善之下,变得更成熟,更先进了!
作为一种生物,面对熵,存在着难以逾越的极限,而个体融合而成的集体,而后透过集体迸发出来的力量,却足以穿透万古而不灭,甚至一路演化前进,抵抗着熵的侵蚀,从弱小而渐至强大,从凋零而成繁茂。
以那一枚神石为核心,历经万古尘世之积累,本身便象征着某种宏大的概念,而这一尊魔猩,就是这个时代的显现,而经过终葵舞仪轨的架构,虽不能说可以真正战胜熵,但局部抵抗乃至于逆转,却并非不可能。
魔猩通过终葵舞进化为祖巫后,愈发狂暴,举手抬足见无穷鬼神一一显化,缠绕其躯,赋予其撼动天地之势!
此刻这一尊魔猩,隐隐有着成为人道洪流,或者说阿赖耶这般众生灵性集合体的雏形迹象,甚至可以说,神石演化出这般魔猩之姿,也并非偶然。
心猿之说,本就指生灵心中偏向负面的念头,如急于求成,浮躁不安等等,而这一尊暴戾而凶狠的魔化大猩猩,其存在本身,就说明了这个邪墓时代的集体意识趋向。
在熵之灰雾的逐步压迫下,人类忍受着与死亡同存的种种苦楚,缔造了这个邪墓时代,本就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狂乱与暴戾,而魔猩,便是顺天应人,以最契合这个时代的姿态显现。
驾驭着魔猩祖巫战躯,莫天歌挥舞战棍,以神话之姿与熵之灰雾大战,虽然从态势而言,莫天歌隐约占了上风,但他却没有放松,甚至愈发严峻。
从最浅显的理论去看,熵是死亡的过程,也是死亡的结果,而按照死亡的四重理论,生理的死亡是第一重,存在被遗忘是第二重,因果的湮灭是第三重,信息的归虚是第四重,而这也是熵的四重威能。
抹去一切生灵的生命,抹去生灵的存在记忆,抹去生灵相关影响凝聚的因果,最终抹去这个生灵族群的一切痕迹,让其一切如同从未在这个宇宙中存在过一般!
眼下熵以灰雾的姿态出现,本就是一种最基础的姿态,但很快便不会如此!
因为熵是一种动态的大道概念,秩序与混乱如影随形,秩序以混乱为资粮而发展,混乱则以秩序为母体而壮大!
莫天歌此刻的攻势,看似将熵之灰雾逐渐击退,但他施加的影响,本就是熵壮大的一种源泉,很快,在那愈发浓郁的灰雾中,莫天歌感受到某种“东西”正在酝酿着。
那东西,是一种映射,是秩序在混乱中的倒影,是莫天歌的攻击,落于熵之领域形成的一种反震。
莫天歌骤然想起,自己刚刚穿遇到第一纪元时所见的妖天,那个时候的妖天,是无情无性的存在,自称是一面镜子,一切反应与交谈,皆是莫天歌自身的映射。
说实在,莫天歌一直没搞懂那个时候的妖天是什么状态,因为他后来所见的妖天,已是身在天问之局中,有了自身的灵智与好恶,甚至在金山寺中,妖天还嫌弃莫天歌,都不想让他应劫,甚至扭头就走,若非莫天歌主动追去,差点都错过那场劫数了。
而此刻,莫天歌突然觉得自己懂了,因为这灰雾中酝酿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当初所见的妖天。
如果说的更直接一点,那就是熵之灰雾不断吞噬莫天歌发起的攻击,继而酝酿出妖天这般存在的雏形!
很快的,那“东西”便已渐渐构筑成形,与魔猩祖巫之躯成对应,在灰雾中浮现的,也是一只体型通天彻地的猿猴。
这只猿猴,有着如金灿灿的毛发,虽是非人,但给人一种神俊之美感,一双眸子,如太阳般闪烁,堪称火眼金金。
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身披黄金锁子甲,手持如意金箍棒,浑身爆发着一股欲与天齐的雄浑气势。
即便以莫天歌的定力,此刻都忍不住大感震惊,忍不住说道:
“啊,猴哥你是不是跑错片场了啊,西游记之真假猴王这段剧情不再我这里拍!”
那一只金色的猴子,眸若太阳,但凝视莫天歌的眼神却极尽冰冷,或者说连冰冷都没有,只是虚无。
下一瞬间,金猴奋起千钧棒,往莫天歌头上砸来,却是要来个玉宇澄清万里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