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镇元子跌落地面的时候,已经被唐僧拿着机魂觉醒真经砸了不知道多少下。
即便是地仙之祖这般大能,也扛不住这集合了另一条世界线灵山所有佛陀之威的无上真经之威,倒在地上后,往昔的神仙风采浑然不见,像是一条蚯蚓一般疯狂抽搐着。
镇元子作为道家大能,但走的并非后世道家修行一脉,而是地道的练气士一脉,或者说,西游记中真正的大能,普遍都是练气士起步的,待到自身长生不死之果已注后,这才开辟出了诸多道屠。
练气士一脉讲究的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是一条极其难走通的道路,而一旦走通,身即不灭体,魂是不灭神,等闲手段都无法侵害其分毫。
但此刻,镇元子那一身修为道行,都在不断扭曲异变着,强制向着佛门的境界蜕变而去。
镇元子身上的血肉不断破碎重组着,不多时,那一身强横的练气士之躯,已经渐渐异化为“佛门金身”,金属构筑其肌理,齿轮构筑其骨骼,能量管道构筑其神经与血管。
身体的异变尚在其次,最让镇元子恐惧的是,他的元神也受到了侵蚀,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压缩,拆解,扭曲。
那一尊仅存在于镇元子幻觉之中的虚幻伟岸巨佛,通过人体改造手术渡化,一点点走进祂的心中,无穷无尽的真理与大道,如洪水一般冲刷着镇元子的身心,即便是镇元子这般大能,也忍不住有些恍惚,甚至情不自禁的低吟着:
“血肉苦弱,机魂永恒,礼赞万机觉悟系统,礼赞无上机魂如来,礼赞至圣殊胜巨乘光佛……”
一如之前金身沙僧所言,靠着机魂觉醒真经,想要普度众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此刻便彰显了这一点,源自于另一条世界线的机魂觉醒系统,正在镇元子身上复苏,一点点的渡化着镇元子。
但镇元子终归是上古大能之辈,即便是机魂觉悟系统,也难以一时间将其渡化,镇元子连忙稳定心神,骤然清醒过来,知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完蛋的,便毫不迟疑的使用了真正的杀手锏。
一阵暗淡昏黄的光,从镇元子身上扩散起来,刹那间便是飞沙走石,甚至整个五庄观都被撕裂开来,而那清风明月两个道童,也被强横的力量波及,被打回了原型。
骑着白龙马的唐僧,以及孙悟空等三人,皆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雄伟力量袭来,皆是不敢阻挡,往后撤去。
猪八戒眸子一闪,似已洞悉其奥秘:“大家小心,此乃镇元子的伴生灵宝,名曰地书,其跟脚乃是天地胎膜所化,乃是隔绝内外,镇压乾坤的无上之力,即便是世界,也要受其拘束。”
镇元子本想以地书将唐僧师徒几人悉数镇杀,只是,在镇元子眼中,唐僧师徒几人皆是本领高强之辈,尤其是作为金蝉子转世之身的唐僧,更是深藏不露,继续斗下去,虽然镇元子有信心将师徒四人连同白龙马一起镇杀于此,但势必要拖延一段时间。
而时间,毋庸置疑是宝贵的,因为镇元子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劲!
为什么唐僧师徒几人陡然翻脸,胆敢对自己出手。
为什么唐僧手中那本“真经”竟蕴含如此的强而有力的佛力,甚至祂这位地仙之祖都吃不消。
答案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佛门的阴谋!
西游路上,佛门不仅想要弘扬佛门之名,还想要借西游之劫,暗中铲除那些不属于佛教的异端。
而身为地仙之祖的自己,无疑就是被佛门盯上的靶子。
“好你个佛门,今日之事,贫道记下了!”
眨眼间,脑海中已经脑补了几十万字阴谋的镇元子,撂下了一句狠话,便顶着地书的防御,施展遁法跑路了,虽然万寿山五庄观是其经营多年的心血,但这份心血再宝贵,也贵不过镇元子自己的小命。
镇元子拿出杀手锏后,众人本以为有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没想到镇元子直接跑路,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随之孙悟空看向唐僧,这位往昔怯懦的僧侣,方才的表现倒是让孙悟空刮目相看,所以此刻忍不住问道:
“师傅,镇元子此子如不尽早除去,只怕会成为心腹大患,要不要俺老孙带着八戒以及沙僧,一起追上去斩草除根?”
但唐僧却阻止了孙悟空,他眺望着镇元子消失的方向,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镇元子老神仙这也是一时间气上心头,这才等到祂冷静下来,便没事了。”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唐僧,逃走的镇元子,不再是他的麻烦,因为镇元子……已堕量劫。
镇元子驾着遁光逃走,脑海中不断寻思着该怎么做,觉得这是佛门阴谋的祂,自然不可能跑去灵山告状,甚至接下来祂还要提防佛门的追杀!
这个时候,镇元子才觉得自己有点悲催,祂往昔作风甚是清高,虽然不是没朋友,但祂的朋友,不是如红云这般,早已经灰灰不知道多少年,要么就是东华帝君这种,早已转世投胎好几次,往昔交情不知道还剩下几分。
而剩下的,都是些泛泛之交,平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不是问题,但要是指望托付身家性命,尤其是还面对着眼下风头正劲的佛门,只怕镇元子刚过去投靠,然后佛门下一秒就接到举报电话了。
这般情况下,镇元子就算想要找助力,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而天庭?
孙悟空自己不知道,但漫天神仙哪个不知道,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倾力合作,狠狠耍了一波猴,然后以此开启了西游取经的剧情。
佛门要广大,玉皇大帝所求的,却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而镇元子往昔对天庭也谈不上多恭谨,毕竟他镇元子,乃是与三清圣人谈笑风生的上古大能,区区玉皇大帝,要是想给祂面子,就稍微拱手为礼,喊一句陛下,要是不给面子,镇元子敢让玉皇大帝反过来参拜自己。
这般情况下,镇元子也不太敢跑去天庭求援,生怕玉皇大帝笑眯眯来句大局为重,转手就把镇元子卖给了如来。
不管再怎么矜持于自身的跟脚,镇元子也是知道,如来乃是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绝世强者,真要打起来,就算没有灵山其他佛陀助阵,光是如来佛祖一人,也足以在翻掌间将其镇压。
正在寻思之时,镇元子骤然感到元神被进一步侵蚀,无边佛号在其耳边回荡着,仿佛那伟岸巨佛又靠近了其一步,镇元子连忙以地书威能裹挟着自身元神,抵挡侵蚀,但这却是徒劳的,镇元子察觉自己的七情六欲,已经渐渐被那侵蚀给抹去了,若是长此以往,必将堕为一尊无情无性,被佛门操纵的傀儡。
就在镇元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天穹之上骤然飞了一团光,镇元子吓了一跳,以为这是佛门头号马仔观音菩萨杀过来了,但细细一看,却发现那一团光包裹着,是一柄玉如意。
看清那玉如意的造型后,镇元子刚刚放下的那一颗心,又猛然提起来了。
这时间,玉如意很多,但灵宝级的三宝玉如意,却只有一人所持,但镇元子又随之感到有些疑惑。
自封神之后,道门彻底决裂,这些古老的存在已很少显踪于凡尘,仅有一道老君化身坐镇于兜率宫,倒还算常见,所以此刻这位骤然在此刻显踪,让镇元子感到诧异与不解。
三宝玉如意落下,微微一晃,竟化作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这个虚影不曾正面相对,而是背对着镇元子,负手而立,有一股超越岁月之上的古老韵味。
镇元子当即拜倒:“镇元子拜见元始大天尊!”
虽然对外宣传,镇元子说身为上古大能的自己,能和三清谈笑风生,但真正见面了,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背对镇元子的元始天尊化身,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
“天数已定,这一纪佛门当为主角,携此大运而行,即便是本尊也要避其锋芒,镇元子道友你受一些委屈,也是你自己的劫数。”
镇元子闻言,只是忍不住说道:“还请大天尊为我做主,那佛门当真太欺我道门一脉也,居然以此邪法侵染于我,要抹去我的七情六欲,将我化作佛门的傀儡。”
从跟脚而言,镇元子的确是道门一脉,但这个纯度与忠诚到底有几分,就真不太好说了,但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不愿成为佛门傀儡的镇元子,只能选择去求元始天尊了,而祂也知道,元始天尊忽然下凡来找自己,肯定不是只是为了来嘲笑自己。
果不其然,元始天尊淡淡说道:
“佛门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一纪的主角,天意许可,想要刨掉道门的根,当一个永恒独尊万世主角,却也要问过本尊允不允许,镇元子,本尊有一件事让你去做。”
如果是以前,镇元子听见这话可不会高兴,但此刻却是没有选择了:“还请大天尊吩咐。”
“那被满天神佛安排的明明白白,如同旅游一般的西游九九八十一劫,不过是笑话,即便以此成就纪元主角的业位,也难逃西游后传之劫的磨炼,但那也后话了,本尊需要你堕入黑暗,成为万寿之魔,成为黑暗西游的第一劫,让佛门,让众生知晓,什么才是无量重劫!”
镇元子闻言,顿时冷汗淋漓,因为这话实在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之外。
也就在这一刻,镇元子隐隐发现这个元始天尊化身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虽然有着极尽古老的神韵,但这般神韵却偏向阴性。
如果说镇元子记忆中的元始天尊,是一尊开天辟地便存世驻足,堪称最古老的神仙,那么眼前这一尊元始天尊化身,便仿佛是开天辟地最古老的魔。
还没等镇元子想好该怎么回答,祂只是微微一眨眼,然后就愕然的发现,元始天尊化身的背影,不知不觉间靠近了许多。
祂不曾移动,只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后镇元子更发现,元始天尊的化身,不知道何时已经微微侧过身,露出了一丝侧脸。
而在看到那侧脸的时候,镇元子瞳孔猛然放大,祂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元始天尊该有的容貌。
不,那甚至不是元始天尊。
“不要避讳,不要恐惧,但你成为万寿之魔后,你便会知晓,元始天尊转过身后,便是我,这个世界最古老,最原始的魔!”
这一尊恐怖存在缓缓转过身后,直视其容颜与神韵的那一瞬间,无穷矛盾而错乱的感觉,骤然充斥着镇元子的所有感官。
然后,镇元子感悟到了往昔从未感悟到的真理,祂开始理解了一切!
片刻后,镇元子回过神来,元始天尊的化身已消失不见,如同其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但镇元子却浑然不在意,狂热的喊道:“谨遵大天尊谕令!”
起身后,镇元子开始施展法术,一道道流光从其手中绽放,飞遁四方。
镇元子被称之为地仙之祖,不仅仅是因为祂是上古大能,更在于平时他也善于养望,曾点拨过许多修者,门下曾出过许多真仙,皆是有道全真,而后这些有道全真不断开枝散叶,形成的法脉更是旺盛无比。
而在往昔,镇元子没有擅动这番底蕴,天庭已立,虽然镇元子可以靠着资历不怎么甩天庭,但也知道在天庭的眼皮子底下,胡乱聚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弄得阵仗更大一些,弄出万仙来朝的架势,那么别说天庭了,甚至天庭背后的一些存在都忍不了。
所以镇元子皆是在弟子修行有成后,便将他们打发出去,而现在,却是一道传信,欲要将这些门徒再度重聚起来,竖一杆大旗,重振五庄观的威名。
但在门徒重聚之前,镇元子还有一些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解决,机魂觉醒真经的侵蚀,已愈演愈烈了。
镇元子飞遁一会,见得有一座山,山上妖氛弥漫,他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降下云头。
摇身一晃,化作了一个普通的人类老翁,而后手一番,人参果树的残骸落于其手中,手一晃,残骸化作一个异香扑鼻的果子。
“居然有人类,赶紧抓住,送给大王当今晚的晚餐,那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巡山的妖怪见了镇元子,本欲袭击,将其擒下,然后献给大王当口粮,但在见面之时,就被镇元子手中的果子所吸引了,垂涎三尺,什么大王都完全忘了。
“此果乃是天地奇珍,名曰人参果,最擅延寿长生,嗅一口都能凭增十年寿,我欲献给诸多大王。”
镇元子掌托果子,递向众妖,众妖被那异香所迷惑,疯狂的扑了过去!
有小妖刚抢下果子,啃了几口,就被另一个妖怪袭杀,然后抢过果子继续啃,而后这般事情不断上演。
但那些正在自相残杀的小妖却没有发现,那“果子”不论怎么吃,都吃不完!
不一会,连端坐洞府中的妖王也嗅到了味道,红着眼冲了出来。
众妖互噬,腥风血雨,而镇元子所化的老翁以慈祥的眼光看着众妖,如老农看着上好的肥料一般。
随着厮杀倒下,但却还没断气的妖怪,骤然一阵颤抖,肚子被撕裂,血红色的根须从其腹部蔓延而出,而后一条又一条的根须纠合在了一起。
但那些杀红眼的妖怪,却没人在意这些,待到一头又一头的妖怪倒下,渐渐的,一株血色的妖异巨树骤然出现。
一个个妖怪化作了血肉土壤,根须从它们的五脏六腑,血肉骨骼中生长而出,妖怪还没死去,还在本能的不断吞吐着天地灵气,以此化作妖力来重新治愈自己,但这份妖力,却被血色巨树化作了营养不断吞噬着。
镇元子对惨烈哀嚎的妖怪们视而不见,靠近了血色巨树,轻轻抚摸着其外表:
“人参果树,我知道你需要营养,但不要那么急,这附近多得是吃的。”
血色的人参果树颤抖着,猛烈抽取着那些妖邪的生命力,随后枝叶颤动,缔结了一颗血色的人参果。
若说之前的人参果,长得犹如婴儿一般,是蕴含先天灵韵的灵果,而此刻血色的人参果,便隐隐有着妖邪之姿的妖果。
镇元子摘下了那人参妖果,然后大口吞咽着。
伴随着如血一般的汁液流淌而下,一股浓郁的贪嗔痴流淌于镇元子心中,这并非灵韵,而是妖性与魔性,在往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在被机魂觉醒真经侵蚀的当下,却足以救命,让其渐渐被抹去的七情六欲,又有重新活跃的迹象。
但这般活跃,让镇元子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
“凡人须得不断的吃,才能弥自身不足,而仙人,要吃什么才能饱腹呢……”
镇元子喃喃自语着,血色的人参果树,摇曳着枝叶,以同样充满饥饿的呢喃,回应着镇元子的意志。
以三宝如意为核心显化的元始天尊化身,足踏云头,向着天外天飞去,感应着镇元子的变化,只是微微点头。
扶摇直上,不多时,玉虚宫已是遥遥在望。
踏入玉虚宫中,便可见得,无穷庆云与光辉袅绕的元始天尊,盘腿跌坐于玉床之上,虽是打坐,但那般神圣与伟岸之姿,已是让人不禁顶礼膜拜。
三宝如意接近玉虚宫之时,元始天尊缓缓睁开了眼,无穷神威从其眸中绽放,隐隐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域外来的魔,尔竟敢借本尊之名祸乱世间!”
以三宝如意这般灵宝为核心演化而成古老之魔,昂首踏入了玉虚宫中,负手而立,直面那先天的神圣。
“我何须借你之名,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