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游记世界线,存在着名为“天道”的设定,但这般天道,并非指的世界意志一类的玩意,而是一种贯穿世界的时空信息映射洪流,只要修行到一定阶段,便能观测天道,继而观察过去与未来的种种。
过去不需多说,而对于未来的诸事,这些大神通者称之为天数。
天数并非不可改,因为诸多大神通者早就围绕着这些天数,不知道博弈了过多少回,最终彻底盖棺定论,便称之为定数。
西游的种种发展,早已是尘埃落定的定数,而这般定数,是当今天下的绝世强者如来佛祖,携佛门之势定下的,如洪水倾泻,沛然无匹。
佛门借西游之事大兴一纪,力压各方,成就纪元主角业位,已是天命定数,即便是三清,也是难挽天命,只能顺势而为,所以才有了安天大会上,三清去给如来道贺的一幕。
但此刻感应天机,呈现于元始天尊观测中的,却是超出其想象的一幕。
西游路上的应劫之妖白骨夫人,已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不容于三界六道的禁忌怪物。
血衣雪肤,黑发如墨的尸魔将臣,携那那一口天不收,地不葬,只能永远徘徊人间的怨气,将曾经的天命定数彻底撕碎。
漫山遍野的枯萎丧尸,它们曾经是人,是妖,但此刻,前尘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了,它们非人非鬼,非仙非魔,而是秉那一口怨气而生的天地异种,名为“尸魔”的全新存在!
它们獠牙锐利,永远充斥着对鲜血的渴望,它们力大无穷,等闲法术都无法影,它们甚至能够从吸蚀鲜血这个行为中,获得快速的力量增长。
尸魔们在大地之上,开启了一场浩大的死亡行军,最先遭殃的,是大地之上的妖族,其次是人族修士,最后是各路神仙佛陀。
尸魔们并非不死,它们也会被杀死,但死亡却并非一切的结束,尸魔倒下后,那寄宿于它们体内的怨气弥漫开来,灵气被怨气侵蚀,渐渐转换为一种异种灾气。
妖族与修士若是以吞吐天地灵气之法吸收这股灾异之气,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心异化,神仙佛陀接触这异种灾气,也会有天人五衰之厄,而更麻烦的是,在这灾异之气笼罩的范围中,逝去的尸骸,将有一定概率化作尸魔归来。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更糟糕的是,神仙佛陀也并非真正的永恒长存,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有许多神仙佛陀陨落,但随着灾异之气的弥漫,尸魔之潮的席卷,那些逝去的神仙佛陀,也从古老的仙佛之墓中醒转,以尸魔之姿活出了第二世!
在尸魔席卷过后的大地上,只有愚昧的野兽,与羸弱的凡人能够幸存,因为尸魔渴望的血,是超凡的鲜血,凡人的血,不在它们的狩猎范畴中。
西游的定数,彻底被粉碎,因为尸魔的诞生,便是一场仙佛难逃的末法浩劫,连佛门都被彻底抹去了,何来佛门大兴?
真正让元始天尊感到震撼的是,他回溯天机,居然在尸魔之灾诞生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是祂元始天尊,亲手点化了那白骨夫人,让其从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妖怪,超进化为天不收,地不葬的禁忌怪物。
然后,元始天尊又将目光落在了天机的尽头,然后,又在遥远的未来中,看到了“自己”!
尸魔之劫如火如荼,无数神仙佛陀皆逃难到了天庭中,构筑了最终的防线,无量尸魔攻打天庭的最后一役中,祂元始天尊,以最终大反派之姿立于尸魔阵营的最中心。
尸魔将臣为其副教主,而祂的弟子,著名的阐教十二金仙,皆化作了尸魔,以比生前更为恭谨的姿态,立于圣人身边。
而不远处,诸如水神共工,火神祝融,木神句芒,地母后土,祖龙,祖凤,魔祖罗睺等等上古大能,皆以尸魔之姿活出了第二世,臣服于元始天尊的麾下,为其征战天地,铸尸魔一脉的不朽气运。
天庭中的神仙佛陀,遥遥传音而来:
“元始天尊,你本是天地间最神圣的存在,为何掀起这般尸魔之劫,荼毒天地众生?”
而元始天尊予以的回应,就是傲慢而不屑的冷笑:
“你们太傲慢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天尊业位如此,佛门当兴的天命定数也是如此,待到尸魔吞噬了天庭后,我将掀翻一切一切定数,在混元大罗金仙之境上再进一步,再聚盘古真身,最终以尸魔圣祖盘古的身份,君临万象之上,成就唯一的至高存在。”
那姿势,那冷笑,那气场,将幕后黑手的气魄值拉满了,看的元始天尊一愣一愣的。
祂无比确定,祂和那个白骨夫人没有一毛钱关系,祂也不知道这个在混元大罗金仙之境中,更进一步再聚盘古真身计划是什么个情况。
但不论元始天尊怎么观察天机,都还是发现这尸魔之劫的因果,牢牢锁定了祂元始天尊,好像过去那点化白骨夫人,以及未来率领尸魔攻占天庭的,真的是祂元始天尊所为的一般。
还没等元始天尊进一步想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便见另一尊大神通者灵宝天尊,施展了手段,遥遥传音而来:
“呵呵,你往昔不是之自诩最为顺天应命的吗,一开口就是让别人尊重天数,怎么这次选择亲自下场逆反天数了啊,而且还这么嚣张,连遮掩天机都不屑弄,看来你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啊。”
灵宝天尊的言辞颇为嘲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封神一役中,三清决裂,元始天尊对祂可没客气过,所以逮到机会,灵宝天尊便第一时间赶来嘲笑。
元始天尊倒是顾不地灵宝天尊的嘲笑,辩解道:“此事并非我所为。”
灵宝天尊进一步嘲笑:“不是你,那还能是谁,你该不会说这个世界有两个元始天尊吧?”
元始天尊聆听此言,倒是醒悟了过来,伸手将灵宝天尊的传音给打散了,随后凝神内视,扫视着镇压于体内的魔念。
莫天歌正悠然吹着口哨,感应到元始天尊的视线,开始故作惊诧,说道:
“哇,本尊你可太厉害了,没想到你为了在混元大罗金仙的境界中更进一步,竟然不惜掀起尸魔之劫横扫大地,真的太牛逼了,本尊,苟富贵勿相忘啊,等你成为尸魔圣祖盘古的时候,记得封我一个好点的果位,也让我逍遥快活一下。”
元始天尊即便有着深厚的涵养,此刻也忍不住有点暴跳如雷:
“你这魔头,竟敢窃我名头做下这般逆天孽事,你该当何罪。”
莫天歌也不惧:“喂喂,虽然你是本尊,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根据天机显示,尸魔大劫那是你元始天尊干的,我只是一个被你镇压到动弹不得,可怜柔弱又无辜的原始天魔而已,你要是再污蔑我,小心我以污点证人的身份,去天庭找玉皇大帝告你状。”
元始天尊怒气愈发难以抑制:“你还要胡言乱语到什么时候,你我本一体,即便是天机也无法区分你我,这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看着暴跳如雷的元始天尊,莫天歌眉头一挑,双手一摊:
“好吧,我承认,尸魔之劫的确是我干的,不过一如你所言,你我本一体,我做的事,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等同你做的事,而我也不是一个贪功劳的人,所以,你就大可爽快的对外承认,尸魔之劫就是你做的好事。”
元始天尊已经怒到有些哆嗦了,别人的心魔,只是扰乱本尊修行而已,而祂内心的这个原始天魔,是搞本尊的心态。
元始天尊终归是积年修行,还是冷静了下来,冷然说道:“布此大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天歌耸了耸肩,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还能是啥,一如你在观察天机时看见的那样呗,重聚盘古真身。”
有些事,莫天歌没有兴趣隐瞒,尸魔之劫,的确有助于重聚盘古真身,只是那所谓的盘古真身,指的是莫天歌的盘古天王之躯,当然,别人是否能够理解,就不好说了。
起码元始天尊此刻正在反复思考这盘古真身到底是个啥玩意。
这条西游世界线接驳的洪荒历史,并非真正的洪荒,只是这个世界上的史前纪元而已,所以,这个世界线的初始神话,也并非盘古斩三千混沌神魔,劈开混沌而身化天地,所以元始天尊对盘古这个概念甚是陌生。
见到元始天尊怎么都想不明白,莫天歌也只是微微一笑:
“盘古真身到底是什么,你要是想不明白就不要多想了,回归原来的话题,如果你希望听我说一个你能理解的理由,那么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入劫。”
元始天尊不解:“入劫?”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我期望着你能走出玉虚宫,再一次以元始之名去背负起你的因果,不管因果的尽头是辉煌亦或是末路,那终归是要一个结果的。”
莫天歌的话,隐隐意有若指,他的确对着这条世界线中,与他共享元始概念的这位天尊,能够做一些什么,但元始天尊只是眸子微垂,一挥手,施展手段,磨灭了内心的那一缕魔念。
“哼,你不过是我的心魔,这般诡诈言语,也想乱我心智,可笑!”
但过不了多久,魔念又随之滋生,莫天歌的低语悠然回荡着:
“这是一场考验,也是一个选择,我期待着答案……”
玉虚宫中姑且不提,而在天庭中,此刻隐隐有些乱象,大神通者观天机如观掌纹,过去未来一览无遗,但寻常仙家,也能以一些手段观测天机的一缕显现,即便只能观测到一些碎片,但也足够了。
所以天庭的仙家,皆察觉到了天机大变,尸魔劫起的征兆。
凌霄宝殿中,群仙汇聚,玉皇大帝端坐其上。
与众仙家那有些焦急的神色相比,玉皇大帝宠辱不惊,只是与昔日那万事不挂于心的淡然相比,此刻的玉皇大帝,手指轻轻在椅背轻敲着,露出思考之色。
“禀大天尊,虽然天机显示祂乃尸魔之灾的幕后推手,但原始天尊乃是古之神圣,岂会做出这般事情,所以此天机必定还有内幕,还望大天尊能召来元始天尊,仔细询问一番,解除误会。”
作为从洪荒延续至今的古老玄门大能,即便已失天数,但也是底蕴非凡,天庭中便有阐教之人,此刻纷纷站出来为元始天尊说话,希望玉皇大帝能够明察秋毫。
玉皇大帝没有说话,眸子微微抬起,似注视远在天外天的玉虚宫。
许久之后,玉皇大帝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丝笑意略有些复杂,既有欣喜与庆幸,也有厌恶与不快。
身在这个世界中,祂本该做出一些决定,只是,祂始终有一些顾忌,没有去做,而现在,有人替祂做出了本该由祂去做的选择,去承担了祂本该肩负的责任。
这本该是一件颇爽的事,只是,那人却是祂向来颇为厌恶的家伙,这却让祂有些心情复杂了。
思考了许久,玉皇大帝一挥手:
“众仙家无需担心,太白金星你且去玉虚宫走一趟,询问一番,看看天机是否有误,托塔天王李靖天王,你且率领十万天兵天将,架起天罗地网,将那尸魔剿灭于未然间。”
一番布置后,太白金星与托塔天王李靖皆是依令而行,玉皇大帝威严的眸子中,只有漠然!
即便没有去观测天机,但玉皇大帝也清楚结局是什么。
太白金星那边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收获,李靖率天兵天将去剿尸魔,也大概率因为各种因素而失败。
原因很简单,坐在凌霄宝殿中的,不是真正的玉皇大帝,而是妖天。
作为熵之妖,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毁灭性的源泉,而并非只是逼格的吹嘘,而是真实的形容。
一个杯子放在那里,即便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在漫长的时光洗礼下,体内的分子终归会维持不住原本的结构,然后在某一刻,某种概率骤然坍缩,杯子裂开了,然后破碎,而在其中起到核心作用的,就是熵。
妖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涉,如此无为,却是一种保护,免得这个世界线因为祂不经意间的一些决定,彻底被收束磨灭。
但现在,莫天歌却以此尸魔之劫,遥遥向祂传递了一句话。
有些事是避不开的,不做不代表就能解决问题。
事实上,妖天明白莫天歌的想法。
熵的本质乃至于表现,都并非唯一的。
毁灭是熵,创造也可以是熵,因为归根究底,熵是宇宙开天辟地来最初始的“变化”。
莫天歌便以自己的手段,布置劫数,推动西游记世界线发生着“变化”,在熵的洗礼中缔造一个更好的结果。
妖天思考着这些,眸子神情深邃,这些道理,其实莫天歌已经不止阐述过一次了,只是,往昔的祂立场有别,即便知道这些道理也无从实践,但在这条世界线中,却给了祂一个机会。
敲着桌子的手指骤然停止,妖天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于心中喃喃自语道:
“我若是放手一搏,即便失败了,也还有原始天魔来兜底,某种意义而言,有那么一尊原始天魔存在,也的确算是好事。”
世界的变化还在持续着,唐僧师徒几人,因为早已知晓西游路上的种种信息,很快便凭自己的力量渡过了好几劫,也压根没有去请神仙帮忙。
唐僧骑在白龙马上,双手合十,闭目诵经,身上有着淡淡的佛光闪烁着。
经典在心中流淌而过,里面蕴含的佛门微妙大义,皆映射于灵台中。
佛门很少有所谓的秘传之法,一应修持手段,大多明明白白的写在佛经中,只是看能否开悟,能否渐证,以前的唐僧,只是虔信,但现在得江流点拨后,却是幡然醒悟后,心中有了真解。
一念心证,佛法便渐渐有了一些真成就,虽不敢说有什么造诣,但也渐渐超凡脱俗。
而这般结果,便是师徒四人的取经效率高了一大截,干起路来,几天几夜不食不宿也等闲,翻山越岭也没了顾忌。
唐僧睁开眼,心中泛过一个念头。
按照原本的经历,他此去取经,走了十四年,才从大唐走到西天大雷音寺,但那是建立在他是肉体凡胎的基础上,按照目前的进度,估计短短几年就能到站了。
几年后,抵达了大雷音寺中的我,真能取到想要的真经吗?
唐僧不禁这样这样反问着自己,但答案却是如此明确。
取经是能取,但却并无意义,大雷音寺那谈天说地洞幽的三卷真经,虽蕴含大乘佛法之理,但一卷经书,却无法真正拔超亡魂,普度众生。
经书是承载法与理的载体,而获得了法与理,还需践行,才能真正弘法于天地间。
怀着复杂的想法,唐僧继续走在取经路上。
沿途所见的种种,皆在他的心头留下了沉淀。
然后在某一天,小雷音寺出现在了唐僧眼前。
唐僧很清楚的知道,这是黄眉怪伪装而成的一劫,而在原本的经历中,他便是因为急于求成,进去求拜,而被黄眉怪拿下了,最后需要未来弥勒佛来搭救,才能逃出升天。
立于小雷音寺前,唐僧默然许久,最终深舒了一口气,落马,在小雷音寺前深深一拜:
“弟子往昔礼佛,只道佛在西天雷音寺中,但走了这一段路,弟子却已开悟,知晓佛至始至终都在心中,在脚下,今弟子在此斗胆拜别灵山诸神圣,只愿入世走一趟,在这万里山河红尘大千之中,去证那真正弘法天下,普度众生的真理。”
言罢,唐僧骑上了白龙马,一转缰绳,不在向西而去,而是回头逆行。
小雷音寺中,伪装成如来佛祖的黄眉怪,此刻目瞪口呆,不知该做啥反应好,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让伪装成菩萨的妖怪出去追。
但当那妖怪追出去时,却发现骑着白马的唐僧,隐隐有着神异的迹象,怎么都追都差一线,始终追不上,只能喊道:
“玄奘,玄奘,你如此之举,会惹得诸佛震怒的,要是走了,你想回来就难了。”
唐僧的声音,随风飘荡而来:
“若是回不来了,那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