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长歌如愿以偿地做了莫少庄主的贴身护卫。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早在他之前小少主身边就已经有一个人了。
那是一个叫做月白衣的少年,剑圣月惜君之子,和小少主一样的年纪。长相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俊朗温润、唇红齿白。
莫钦总是和他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形影不离。
长歌也喜欢小少主,也想时时和他在一起。可是在魔教时,他就不善与人交际,除了习武练剑几乎不见外人。
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默默地跟在少年们身后,看着小少主嬉笑欢闹时明艳的情态,当好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卫。然而,在一幕中,护卫注定不会拥有角色。
没过几年,莫钦和月白衣的关系逐渐升温。一直以来都关注着小少主的长歌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但他谁也没说。
终于有一天,两人捅破了最后那层暧昧的窗户纸,互表爱意、互诉衷肠。
这一切,长歌是那个从头围观到尾的人。
他已经习惯看到莫钦对月白衣的偏爱,即使心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他也能压抑好这股情绪,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年少时的那一眼惊艳随着岁月的流逝沉淀为了守护,牢牢地扎根进长歌的灵魂之中。
对他而言,保护莫钦、让他开心已经成为他的信仰。只要能让小少主幸福,无论付出什么、牺牲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尽管他不喜欢月白衣,或者可以说是讨厌对方,可只要莫钦喜欢,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即使莫钦派他以护卫、随从的身份随行保护月白衣,他也从不拒绝。因为这是他的主人的命令。
然而,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那样小心呵护的小少主,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为难。
小少主十岁时,红叶山庄庄主夫妇外出时遭遇意外,双双殒命。
长歌和小少主一同安葬了自己的两位恩人,郑重地在他们的墓前磕了三个头。
从此,世间再无第二个人知晓他的身份。只要面具不摘,他永远都会是红叶山庄的护卫长歌,与魔教毫无瓜葛。
也是在这个关头,莫钦临危受命,接任庄主之位。
然而幼主力微,外界各势力无不对红叶山庄虎视眈眈。为了保护少主,每当有外人前来挑战,长歌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莫钦身前。
手执一把黝黑的玄铁剑,目光冷冽。以一己之力单挑犯众。
最终靠着众人的努力,他们保下了山庄的基业,可红叶山庄也从此衰微。
对长歌而言,这些都还好。他毕生的信条就是守护好莫钦。若是莫钦想要当这个庄主,他便替他守护好山庄;若是莫钦想要振兴红叶山庄,他便以山庄门客的名义去往武林崭露头角、打向名号。
只要他能一直留在莫钦身边,日日都能见到他明媚的笑容,让他幸福快乐、保他安康无虞。便是长歌一辈子的追求了。
可是好景不长,上天仿佛偏偏妒忌莫钦这个完美的造物似的,再次掀起苦难巨浪向他席卷而来。
这一回,莫钦被彻底淹没了。
莫知薇不慎引狼入室,红叶山庄岌岌可危。偏偏这段时间里长歌并不在莫钦身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莫钦为了救大家,跟随月白衣赶赴望幽城,向那天下第一势力求援。
然而这一去,他便再没有回来。
在望幽城发生的事很多很复杂。莫钦被迫成了祁翎煊的侍君,像只被锁住羽翼的鸟儿,羽毛渐渐褪色,眼中也少了光彩。
长歌后悔了。
当日,他明明可以杀了祁翎煊带走莫钦。即使这样,他的身份或许会暴露,从此以后他们或许只能亡命天涯。可至少,莫钦还是那只快乐的鸟儿,能自由自在地为自己而活。
然而终究,他还是为了大局选择委身求全。
在祁家的两年,长歌仍旧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护卫。他冷眼瞧着每一件事,城主府内的暗流涌动、月白衣夫妇的貌合神离。
然而这些都与他无关。
后来,月白衣复仇成功,祁家覆灭。尽管他的这场谋划里到底掺杂着多少不可高人的阴暗,最后他仍旧赢了。
当听说了月白衣要娶莫钦的事时,长歌再也忍不住了。
他看着莫钦如何背负着红叶山庄的责任,把自己一步步逼入难堪的境地中。也许祁翎煊对莫钦是存有真心的,可以算计伤害为前提的真心又有何珍贵呢?
如今,他又要眼看着莫钦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尽管他们俩早有婚约,可月白衣和祁芜成婚这整件事上的行为都有古怪之处可寻。
可偏偏,他是望幽城的城主,是最有可能给莫钦幸福的人。他能替莫钦保护好红叶山庄、制衡高璟、保护他的姐姐。
一个月白衣比无数个长歌都要有用。
他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了数年来的躲藏。
只要有脸上的这张面具在,他永远都不可能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保护莫钦,永远只能做一道影子,藏匿在阴暗的角落不为人知。
长歌知道,在保护莫钦以前,他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和心爱之人辞行后,他寻到神医求药,希望能除去自己体内的毒素。
正如莫无道所说,这种毒十分顽固,游走于经脉中不易根除。
他待在神医处将近八年,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试药。终于将体内的毒清理干净。
拜谢过神医,他踏上了返回天堑山的路途。
过去了十六年后,他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躲过所有的守卫,摸进了魔教教主的卧房。
十六年前左护法虽然夺位成功杀了濮画,可自己也身负重伤,从此便卧病在床,这才导致魔教式微。
在他的床前,长歌摘下了面具。一张和当年的魔教教主濮画相似的脸出现在了左护法眼前。
他却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惊讶,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缓缓地开口对长歌道:“濮冥,我就知道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十六年了,我们之间也该做个了断。”
长歌拔出剑,黄泉碧落剑在他手中发出阵阵金鸣,震碎了表面镀的一层玄铁,露出原本的青幽色。
数十个红衣教众从房顶跃下,祭出各自的兵器拦在他的面前。
那一夜,青黄色的剑光穿破了房顶,凌厉的剑气刺开空气挑飞无数血花。
魔教教主已死,随之落下帷幕的还有那段积攒数载的恩怨。
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专门追杀他。
第二日,闻讯赶来的圣女和一干下属面对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床上一个被一剑封喉的老者。
当然,这场大战中长歌也不是没有受伤。他被一记暗器偷袭,划破了左脸,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可是他却没心思多管了。简单敷点伤药便草草了事,日夜兼程赶往望幽。
八年的离别,他终于能回去见他思念已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