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般若无法想象陆离说得那是一幅怎样绝望的场景,但是仅听着陆离的叙述,她就已经不自觉的捻动起了自己的衣角。
“那后来呢?”见陆离已经拎着酒馕踱步走向了庙门处,裴般若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后来啊……后来我就把他给杀了啊。”
“可公子那时的双臂尽断,又是如何能杀掉他的呢?莫非是踢死的?”
这话刚一说出口,裴般若就已经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公子那时并没有武艺傍身,单纯靠双腿之力,应该是无法杀掉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乞丐的吧。”
“是啊,我那时才十一岁,怎么可能踢死一个身形比我大那么多的人。”
“那……公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姑娘了吗?”
“公子说的是?……”
“人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其实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的。”这次不等裴般若继续问出口,陆离便已经给了她答案了。
“野兽……野兽……”闻言,裴般若在跟着陆离呢喃了两声后,瞬间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公子……公子莫非是……是……”裴般若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这个结果却让她一时间有一些无法接受。
“不错,正如你猜测得那般,我是用牙齿把他给咬死的,对,就是咬死的……”
说到此处时,陆离的语气虽然仍旧平淡,但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股复杂的神色,好在破庙外的光线昏暗,裴般若这才没有发现陆离的异常。
“当真是咬死……咬死的?”
裴般若并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在裴家起事以后,她已经亲手杀过不少梁州的乡绅士族了。
可是用牙齿将人活生生咬死这种事情,她一时间仍旧还是无法接受。
“大勇当时病重,我又被人打折了双臂,除了拼命我还能怎么办呢,对了,其实咬死一个人并不算太难的……”
接下来陆离完全没有理会裴般若脸上的神情变化,他在提起酒馕又灌下一口烈酒后,便将那天之事一股脑的全部告诉了裴般若。
那一日陆离在将那名乞丐撞断鼻梁以后,便开始像疯了一般的用脑袋,撞击着对方的面门。
等到对方拼命将他推开之时,陆离的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只是那些血有多少是对方的,有多少是他自己的,陆离就不知道了。
在被那名乞丐推开以后,陆离虽然也已经是天旋地转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提起一口气,又重新扑到了对方的身上。
这一次不等那名乞丐再次将他推开,陆离便已经透过眼睛上的血雾,瞄着对方的咽喉咬了下去。
只是一口,那名乞丐便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起来。
然而陆离却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强忍着对方在自己身上的抓挠,硬是咬穿了对方的喉管。
等到对方彻底失去挣扎以后,陆离都记不清自己在对方的喉咙上咬了多少口了,他只记得自己抬头时,满口都是混合着血液的碎渣。
等到破庙里其余乞丐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傻了,往日里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乞丐窝,早已经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此时破庙里的那三个乞丐,一人被人砸碎了脑袋,一人像是被野兽咬碎了喉咙,剩余一人则是瞪着死鱼眼躺在地上,捂着脖子一动也不动。
破庙里血气冲天,鲜血流淌了一地,唯有陆家兄弟靠在一起倚在一根残破的庙柱上,正在一人啃着半块干饼。
“那……后来呢?”听完陆离的讲述以后,过了许久,裴般若才犹豫着问了一句。
“后来啊,后来庙里的那些乞丐们全都吓坏了,他们就找来了城中的巡城兵,将我们兄弟两人给抓了起来,起初我还以为我们兄弟会因为杀人而被砍头呢,谁能料想到,守城将领非但没有杀我们,还将我们收留在了军营中,做了打杂帮厨的活计。”
“之后公子就在西北关外从了军?”
“是啊,后来我们兄弟就在康定土城从了军。”
“没想到公子年幼时居然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讲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年幼时的遭遇,而是想告诉姑娘,为了一口吃的,人是真的可以变成野兽的,所以你们天理教也千万别对手下的那些信徒们,抱有多么高的期待。”
见裴般若陷入到了深思中,陆离也不打扰她,随便找了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便自顾自的品尝起了美酒。
由于陆离自己在济阴郡下了禁酒令,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过酒了,今天难得有机会,他便肆无忌惮的畅饮了起来。
只可惜没过多久,在一声秋雷过后,天空上就飘起了绵绵细雨。
雨虽不大,但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的山风还是很快让陆离两人,又重新躲回进了破庙里。
没过多久,陆离便在庙外响起的风雨声中,沉沉的睡了过去,夜里,雨越下越大,陆离在梦中又想起了那个曾经待他如师如父的光头将军魏开山了。
……
次日清晨。
昨夜的那场秋雨并未停歇,可是当陆离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昨夜里还在破庙里借宿的那群司州百姓,除了那个妇人一家三口,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冒雨上路了。
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在庙中避雨,而是这些人身上所携带的干粮全都已经不多了。
他们需要利用身上仅剩的这点口粮,来为自己尽可能的走出一条生路。
“公子,你醒了?”陆离刚从睡梦中醒来,裴般若便贴心的为他递过来了一杯热茶。
陆离在摇晃了一下宿醉的脑袋后,才伸手笑着从裴般若手里接过来了一个装茶的竹筒。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中还能喝上一杯热茶,裴姑娘有心了。”
说罢,陆离在对着竹筒嗅了嗅茶香后,才一脸神清气爽的饮下了热茶,随后他便起身来到庙门处,接了一捧雨水洗了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