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狗见叶夏至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直打鼓,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梁老头是想要个年轻的婆娘,但不想扯上官司,有六两银子,他还可娶别的,于是连忙道:“这事我可不知道,婆娘我也不要了,你们把六两还我,我这就走人。”
他先前叫媒婆帮找个不过三十岁小娘子做续弦,也不知到黄二狗夫妻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自己跑上门,说他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除夕那日还带他来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会儿没看清阿英的长相,但看着曼妙的身材,就知道是个不到二十多岁的小娘子,于是两人一合计一拍板,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不能还,这六两银子已经是我的了。”
黄二狗还没说话,何氏就发了疯一样从柴房里跑出来,趁人不备,抓着阿英的胳膊扯到梁老头的身边,“快点带她回去成亲。”
梁老头也想带回去成亲啊,只是人家这有卖身契,看着也不像是假的。
阿英费劲地想要挣脱何氏的桎梏,奈何力气没有她大,费了半天的劲,还是没能脱离她的魔爪,最后只能用眼神求助四个表哥表弟。
韦大春等人也不好拉扯两个妇人,急得干瞪眼。
黄二狗心里也非常犹豫,既舍不得六两银子,也怕叶夏至的卖身契和她说的报官是真的。
场面一度僵持着。
叶夏至心里计算了一下,祁诵的部下骑快马,应该早就到县衙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来时是不是也是骑马来。
要是来时也是骑马,那最晚再过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于是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县衙的人来,我算下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说完,她就想找个地方坐下,刚才走了这么多路,脚有些酸。
只是黄家的院子邋里邋遢,满地鸡粪,差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坐的地方。
又往外面看了看,终于在不远处一丛竹子边看到了两个石头,随后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
黄二狗见她如此气定神闲胸有成竹,越发觉得卖身契和报官之事是真的,于是拉了拉何氏的胳膊,示意她放开阿英。
何氏心里如今只有六两银子,她的水芹就快要相看人家了,得给她做一身好看的衣裳才行。
心里又恨丈夫,又恨阿英,甚至连远在柴头村的黄婆婆都恨。
恨丈夫没本事,连买块好看布料的钱都没有,恨阿英去做工也不知道把工钱给他们,恨黄婆婆这个姑姑做得自私,她家里如今这么富有,都不愿意拉扯他们这些穷亲戚一把。
梁老头想要走,但又害怕此刻走了,日后要回六两银子会有些艰难,干脆也寻个地方坐下。
黄氏见拉扯阿英没什么用了,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阿英一获得自由,就连忙跑到叶夏至身边,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才是安全的。
何氏的怒气转移到黄二狗的身上,在他胳膊上掐了好几把,“现在该怎么办如何,那六两银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出来的。”
黄二狗瞪了她一眼,喝道:“若那卖身契是真的,你不拿出来,我们怕是会有牢狱之灾。”
何氏顿时哑声无言,她怕穷,但也怕犯官司。
听说县衙大牢里面全是老鼠蟑螂,吃的也是泔水,严重点的,说不定还要被发配去做苦役。
要是他们去坐牢了,那孩子们该怎么办?
叶夏至百无聊赖发着呆,真希望唐大人他们赶紧赶到。
黄二狗心里越发不安,对何氏道:“要不然你还是把那六两银子拿出来吧,这次算是白谋划一场。”
一想到六两银子在自己手里还没捂热就又要还回去,何氏心痛得像是被割了几块肉一般,捂着胸口皱着眉,依然磨磨蹭蹭不愿进去拿钱。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们终于听到纷沓的马蹄声。
果然,一群骑着马,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唐县令等人来到众人跟前,才看见叶夏至也在。
他一接到祁大人的消息,半点不敢怠慢,叫上人骑着马就来,没想到这件事跟她也有关系。
众人一见到穿着官服的唐县令,除了叶夏至,其余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下,“小民见过大人。”
要说最心慌的,还是黄二狗,看这架势,那丫头说的话定是真的,都怪自己婆娘刚才不愿意把钱拿出来,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判他罪。
其实这也不能全怨何氏,他自己也心存侥幸,万一叶夏至说的是假的呢?
不然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房间里翻找。
唐县令翻身下马。
叶夏至虽然不用下跪,但还是很有礼节地浅浅行了个礼,“唐大人久违了。”
唐县令笑呵呵道:“不必多礼。”
随后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村里来了县官衙役,不少豆公村的人又怕又好奇,便躲在远处看热闹看热闹,还交头接耳相互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叶夏至拿出她伪造的卖身契,道:“我身旁这位叫黄英,因为我们食肆很多糕点菜式都是要保密的,所以她来食肆干活的时候,就签了卖身契,如今却被黄二狗夫妻以六两的银子卖给……这位老人,这算不算是拐卖人口?”
叶夏至不知道梁老头叫啥,停顿片刻,就以一位老者代称。
唐县令接过卖身契,刚才他匆匆忙忙就出门,以至于没有带仵作,他也看不懂这卖身契上面的手印是否是阿英本人的。
不过这卖身契看着也不像是假的,况且他觉得叶夏至应该不至于在这事上作假,于是只看了一眼,就把卖身契还给叶夏至,道:“这卖身契是真的,黄二狗夫妻自然无权再将黄英卖给他人。”
黄二狗腿一软,冷汗直冒,双手撑着地,求饶道:“大人,冤枉啊,黄英是我妹子,我作为兄长,只是想帮她找个好人家,往后余生好有个依靠,小民不知她已将自己卖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