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心魔破梦生死，书卷话问武婴成
“怎么会.....”
秦青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像被雾气拢了一层理不清的思绪顷刻间恍然清醒起来，他微微颤抖着嘴唇，拿着剑的手此刻竟是如此疲软，仿若下一刻便要松开。
而面前这个人只是狞笑着，泛着赤红光泽的双眸印出他的狼狈模样，忽伸手将秦青的头发用力抓起，强大的力道恍若要将他的头皮分离，秦青疼得痛呼出声，又被强硬地按压他的脑袋，迫使他看向后方。
身后，紫阳宗昔日繁荣不再，在漆黑压抑的密林中，颗颗流星自天外而来，坠向紫阳宗之处。
“轰轰轰——”
无处不在地爆裂声裹挟着紫阳宗人惨叫声不绝于耳，天光时明时暗，火球若雨点般毫不犹豫砸下地面，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紫阳宗护宗大阵升起，顷刻间紫阳宗恍若被套上一层光膜，稍稍隔绝了外界的侵害。
可这陨石远比秦青想象中厉害，碰撞在阵法上的陨石虽未破除阵法，可却留下道道骇人的凹痕，触目惊心。
“看看吧！看看吧！你根本无力回天！这些人的命！你救不了！”
“秦青“的力道又提了三分，秦青紧咬着牙关，额间青筋暴起，一手抓住“秦青”的腕间，另一只手攥紧剑柄，他那用了全力的五指在“秦青”的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落，他运起腕臂，落下一道绚丽流光，带着霜寒的利刃不由分说径直刺向“秦青”的要害。
“噗嗤——”
刀剑入肉的声音乍响，剑尖刺进心窝，未想到，此次的突袭竟是无比顺畅，剑锋没有半点阻碍没入心脏。
不好！
秦青猛然意识到不妙，下意识看向“秦青”，那人嘴角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看着秦青的目光仿若在看一个孩童。
忽地，那张脸如同镜花水月般变化起来，周围猎猎作响的风声也顷刻间静了下来。
周围寂静得可怕。
唯独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孤零零地降下落寞的光。
在月光那宛若蒙上薄纱的照耀下，“秦青”的面部又凝成一个无比熟悉的五官。
琼鼻翘眉，那张美得不可方物如同天神手上鬼斧神工造就的惊心面庞此刻却因疼痛扭曲了嘴脸，双眉紧促，咬着牙的唇边溢出点点令人心悸的鲜红好似雪地腊梅点落，娇弱中尚存不屈。
那双杏仁般总是透着灵气的眼此刻变得几分灰暗，悲切又痛苦地看着他，似要诉尽心中一切疑惑不解。
“梦....梦瑶？”
秦青手掌一抖，长剑卸了力道，失了灵气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秦青声音颤抖，未曾料到眼前此人怎的变成了楚梦瑶，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要杀的分明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怎的此刻变成了楚梦瑶！
正当他想要细想下去，大脑却传来撕裂般的疼，脑中又如断了片般成了空白，忽地脸颊传来温柔的热度：
“秦.....秦青......”
熟悉的声音再次唤回秦青的神智，他伸出手，抓紧楚梦瑶那抚上自己的手，失魂落魄地轻喊出声：
“不....不....”
眼前的楚梦瑶依旧是用那双盛满柔意的双眼看着他，嘴角尚且挂着笑意。
直到那双眼彻底失去了光泽，脸上的触碰也失了力道，秦青的心口倾然间传来钻心般的疼。
他抱住楚梦瑶无力支撑而倒下的身体，把她紧紧锁在怀中，死死不肯放开半分。
楚梦瑶的鲜血弥漫而出，濡湿了他的衣裳，秦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的已不再是素色的道袍，而是变成了玄色的甲衣。
这分明是刚才“秦青”身上的衣服，怎会穿在他的身上。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这不该是他.....
秦青痛心之余，眸中的茫然却又醒了几分，他盯着怀中的楚梦瑶，而楚梦瑶的身影又变得虚幻起来，于光下，化作卷纸一张。
卷纸轻浮在掌心之上，好似丝绸般，其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力量为何？”
秦青沉默一瞬，看看头顶悬月，又看向卷纸，轻风拂过他心中恍有明悟，只照着经验答道：
“锻体肤，凝形神。”
卷纸上字体消失一阵，似卷纸对此回答不甚满意，再次浮现同样的话：
“力量为何？”
“护所思所念之人，抵外侵冗乱之敌。”
然这次的回答依旧未得卷纸的认可，再度询问：
秦青拧眉，不知自己的回答到底是哪有问题，只得把回答再度扩宽泛些：“求大道庇苍生，平天下之不平。”
修行之道，无非为了就是这些，这书卷总该是认可他的答案了吧？
正这么想着，书卷的反应却结结实实给他泼了凉水，其上的问句消失一阵，又再度浮现起来：
“力量为何？”
秦青只觉一阵恼火，心道这书卷莫不是有意刁难他，正欲开口，忽地熄了声。
他所答的答案也不过是大家广泛认同的回答，好似力量也仅仅是为了这些理由，可于他自身而言，他却未自己切身地想过。
拥有力量的他和未曾力量的他又有何等区别？
前者是受人敬仰却生死常伴身侧的修仙者，后者是难敌命运之苦生死如蜉蝣的草芥。
好似两者皆是各有利弊，但比起后者，他更向往的却是前者。
至少他尚有抗争之力，而不是凡凡忙碌衣食住行之中半生脱不了阶级之困。
想到此，他喃喃出声：
“至少，尚有一息之力去反抗这命吧....”
他本是无心之下说出的这番话语，却好像引起了卷纸的共鸣，它忽闪一阵，出现了新的问题：
“力量仅为此？”
这次，秦青再不敢贸然回答，他发觉这卷纸看似需要的回答苛刻，可实则只要是出于真心之言便可。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秦青闭上双眸，叹出一口长气，拨开脑内杂乱思绪，片刻间心如止水，回想刚才种种。
覆灭的紫阳宗，癫狂的自己，怀中死去的楚梦瑶。
那个“秦青”，就是拥有力量的他吗？
他强大吗？强大，甚至翻手覆手之间便能侵灭紫阳宗。
可那又真是他所希冀的吗？
必然不是。
想到这，秦青睁开双眸，瞳中闪烁出犀利的光：
“所谓力量，也不过是为我所用之物，若达我所想，便是力量，若是扰我心智乱我心神，那不过是毒药罢了！”
话语慷锵有力，也如重锤般砸在秦青心头，一时心念通达，秦青脑中仿若灵泉涤荡而过，清明万分！
恍然间，手上卷纸发出阵阵亮芒，刺眼夺目。
卷光与月光交融，秦青体内暖意升起，经脉中都流淌着温暖强大的灵力，灵力不断游走，汇入指尖之中，又迅速融入卷纸之中。
卷纸无风自舞，漂浮在秦青前方，烁放华光，犹如黑洞般吸取周遭天地日月精华。
秦青心有所感，连忙闭眼盘坐，将心念归拢，身心归于一体，在华光的照耀下，修行起来。
他将意念归于丹田之上，丹田飞速运作，在灵力的滋养下随着脉搏搏动着，如此有力。
忽地，丹田缓慢变小，跳动的力量却越发凝实，竟是在体内形成一个小之又小的心脏。
紧接着，以心脏为中心，向周遭发散，清明的脉络缓慢形成，虽慢，却稳定，错综复杂，好似古树交错的树根，尽数充斥着生命的活力。
再之后，灵力再次飞速被丹田吸收，准确来说是朝着那颗小小心脏汇聚而去，在脉络的周遭凝聚起来，竟是凝聚出一个小小身形！
而那颗小小透明身形，竟是与秦青一模一样！
时刻关注着自己丹田动向的秦青见到此情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是狂喜袭来！
丹田凝聚出己身，这意味着他已达武婴境！
心魔破！武婴显！
丹田内小小的婴儿也如秦青一样盘腿修行着，秦青微微呼吸便觉体内小人与自己一同呼吸，每一下灵力运行小婴儿也一同坐起！
那种冥冥之中的韵动，仿若是新生，修炼速度事半功倍，力量更是节节攀升。
“武婴境，武婴境，原来这就是武婴境吗.....”
原先只是略有所耳闻，如今却似乎有了更深的感悟。
武婴境不止是形成一个新的“自己”，更是对于自身更深刻的认识，只有意念通达身心合一方能体会武婴境之奥妙，然这玄而又玄的感觉，非己难以诉说而口。
换而言之，就像那卷纸般，答案是不唯一的，武婴境的修行答案也非唯一，而只在于自身。
或许，武婴境带来的不仅是力量上的增幅，更是精神的通达与己身的感悟！
“这才是修行啊！力量从不仅为力量！”
秦青怅然出声，几分眷恋地回味这份感触，缓慢睁开双眸。
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心魔之境，而是回归了最初的封印之地。
而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人。
“天玄上人？”秦青下意识出声，而后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了口：“师傅？您怎么在这？”
天玄上人没什么好气地视了秦青一眼，自动忽略掉了前半句，冷哼声，回答道：
“你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
秦青心下一惊，他印象里也只是利用绝灵之气修行，怎的看天玄上人的脸色好似酿成了大祸？
他下意识心中忐忑地看向封印的大门，自己沉溺于修炼，之后几乎是已无意识，但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自行吸收那些绝灵之气。
难不成封印有所松动？
可端看上去，此刻的大门并无半晌变化，绝灵之气并无半分外泄，门上的符篆色泽依旧光亮，甚至乎因为秦青吸收了大量绝灵之气而色泽更显光亮几分。
看上去都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但同时，秦青也发觉这封印之地怎么静得可怕？
仔细一观察，才发现不知何时封印之地之上又被天玄上人加了重阵法，分明是用来隐匿气息的，秦青突然想到什么，一滴冷汗落下颊边。
他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若不是天玄上人及时帮他隐匿了气息，大量的绝灵之气若是被宗门其他人发觉，本就人心惶惶的宗门怕是更加危急，而自己正沉溺于修炼中，也不知会酿成什么后果！
难怪天玄上人脸会这么臭！
他后知后觉惊怕之余更有对天玄上人的感激，他连忙起身拱手道：
“多谢师傅！”
天玄上人见他知好歹此次也是未曾预料之果，轻哼一声，道：
“罢了，你我师徒，谢不谢的未免太生分了。”
话落，他又仔仔细细打量起秦青，心中暗暗心惊。
此刻的秦青气息凝实，气息分明是已达到武婴境。
这小子才多大！就已达到武婴境！还是在心魔关头！利用绝灵之气修行！
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本以为这小子不过是后世随便选择的一介修行者，可如今从秦青的种种作为来看，此人绝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假以时日此子成就必将无可限量！
难不成后世竟是如此人才济济？
不过刚有这种想法天玄上人便否定了，若是人人都是秦青，那岂不是凡俗如走狗仙者遍地走？
他面上不显什么多余情绪，只是淡淡道，分不清是责骂还是夸赞：
“你小子竟是敢用绝灵之气修行，你可知其中危险性？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又是在封印之地之前，你是想把紫阳宗毁了不可吗？”
秦青不敢反驳，也知这次是自己鲁莽，属实是黔驴技穷，他已别无他法，只得一搏。
“是我鲁莽了，请师傅责罚。”
天玄上人皱眉一瞬，秦青终归不是他真正的弟子，他又怎敢真的责罚，只找了个借口道：
“罢了，所幸你此次未酿成祸灾，不过不要出现下次这种情况了，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是！”
天玄上人见秦青认错态度诚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封印上，秦青这次似乎也算是因祸得福，门上的封印因为绝灵之气的减弱而牢固几分，或许能暂缓些许封印破除的时日。
“绝灵之气，当真可用于修行？”
天玄上人的问题问住了秦青，他整理了下措辞，有几分为难道：
“师傅，徒儿也只是运气好，但您也看到了其中危害性，所以.....”
他能成功吸收绝灵之气，很大部分出于运气，一是书卷的加成，二是天玄上人的帮助，可要是换做旁人，第一项便达不成了。
天玄上人听到此言，也并未多失落，早有几分预料，他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着。
看来这小子，是有什么底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