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是谁之后,你就要走了吗?”海棠在电话那边问我道。
“嗯,应该就要走了。”我道。
“杀上门去,直接要人?”海棠问道。
我心中泛起了一丝的苦涩。
我多希望我可以真的杀上门去直接要人,如若不给,直接踏平。
可是我能吗?
我不能,也不敢。
就像我明知道我的血可以救我奶奶,起码可以让她减轻病痛,我却因此踌躇不已,又是行局预演,又是询问鬼差楚天成,最后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我一直都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借口。
找一个借口让自己的内心和自己和解。
用这个借口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不是害怕不是怂,而是天数无法去更改。
可答案到底是什么,我自己心里其实非常清楚。
一个怂字可以概括一切。
我是一个怂人。
幼年时期的那一段经历,当时不知畏惧,其实早已吓破了我的胆子。
我清楚的知道,只有怂下去,隐藏下去,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才会是我最好的结果。
一旦我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会有很多人毫不犹豫的除掉我,包括李江南。
电话这边的我太久没有动静。
海棠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道。
“走之前来家里吃个饭吧,跟佳佳道个别,如果不辞而别她会伤心很久。”海棠道。
“嗯。我会的。”我道。
“那,挂了?”海棠道。
“好的。”我道。
可是海棠没有挂电话,我也没有挂。
“为什么不挂呢?”我问道。
“出于礼貌,我想让你先挂。”海棠在那边笑道。
“那好,再见。”我道。
说完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看到开心拿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在他开口之前我直接制止了他道:“别胡说八道,论年纪的话她可是长辈!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开心干咳了一声道:“我是想说她的女儿,你的那个侍灵,估计不简单。”
“你可不是一个心胸如此狭隘的人啊,就因为她不怕你的幽焰? 你就怀疑她? 我觉得可能只是因为她属于一个灵体的原因吧。”我道。
开心摇了摇头道:“灵体到底怕不怕幽焰我不知道,起码目前为止我还没试过,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不一般。”
“一个男人的第六感?”我道。
开心看着我道:“对,我觉得男人的第六感在很多时候比女人要准,更何况我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哪里不普通呢?”我托着下巴问道。
“哪里都不普通,这些年我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你知道的。”开心道。
我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这个和尚在外面冷若冰霜。
可是在我面前却完全是两个人。
他说这是慢热。
我的理解就是,他其实非常享受那种被追捧的感觉,他知道他越酷那帮人越追捧,所以一直都故意端着。
我合上了电脑屏幕。
开心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别害怕,我会帮你。”
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会帮我,可是这件事我不准备让你参与。”
开心生气的道:“为什么呢?”
“欧阳世家不会毫无道理的不远万里跑来捉小葵一个当差的小阳神,背后的原因你我心里都清楚,他们的目的就是小葵身上的那只轮回眼,轮回之眼和你身上的幽焰,这属于一个性质的东西,你过去就等于是给恶狗送上一屉喷香的肉包。别说我不答应,远行禅师也绝对不会答应你去的。”我道。
“你还是一样的毛病,总觉得躲起来能够平安。”开心叹气道。
“起码目前阶段,只能这么狗着发育。”我道。
“该来的你躲不了,能躲掉的不会来。你的小葵被抓我以为你会醒悟,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还是不明白。”开心道。
我想跟开心争辩一下。
我想告诉他,他之所以会觉得我不明白,是因为他从小只在风林寺那个巴掌大的天空之下,得了风林寺的庇护,他没有见过那些人的厉害和可怕。
他是初生牛犊,而我却早已九死一生。
可最后我还是没有开口去辩解。
我不想开心跟我一样,生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我便跟我妈和我奶奶说了要回去的事情,一天的时间已经了却了我的思乡,而我最思念的人还需要我去解救。
她们俩虽然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的着急,却也没有多问,从小到大我个人本身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让他们为难担忧的事情,抛却我身上个人的因素,所以基本上我做的决定他们也不会过问太多。
只是我奶奶不想走了。
她说自己时日无多,本身便想落叶归根,如今回来了,便不准备走了。
这个事情,我想过,奶奶说出来之后,我也支持。
她要留下,尽管乡亲们都很友好,家里现在也不缺钱,可是总归是缺少贴心人照顾,我妈便也留下来,她说她照顾奶奶一段时间,也刚好去自己娘家那边走走亲戚。
我妈还问我要不要跟着去。
外公外婆舅舅,对我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概念。
我妈当年从城里知书达理的姑娘嫁给了我爸这个乡下人,我外公外婆家里是不同意的,后来俩人坚持着结婚,两家人走动便很少,再加上后来我便离开家乡,我妈说过,外公外婆舅舅他们,只见我一面,那时候我才刚满月。
我妈问了我,就说明她是想我去的。
我答应了她,置办了礼物。
开车拉着他们,去了我妈的娘家。
见面的过程,就是喜悦与哭泣的过程。
多年未见的血肉至亲重逢。
其中的心酸与苦累不再多言。
越是这样,我越是内疚。
就像外婆哭着抓着妈妈的手,抽着自己的脸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像是人间蒸发。
妈妈只是跪着哭,没有回答。
而站在一边的我只能背过脸去擦掉眼泪。
我是一切苦难的源头。
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我。
等从外婆家里出来之后,开心忽然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笑道。
“我忽然明白你的恐惧了。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恐惧是因为没有人站在你身后,现在才知道,你的恐惧是因为这些站在你身后的人。”开心道。
刚才还笑着的我,瞬间泪流满面。
二叔当年说过,很多男人年轻时候血气方刚争强好胜,可到中年成家立业之后便会忽然变的谨小慎微,之前会让自己怒发冲冠的事情,往往伸伸脖子就咽了。
不是他怂了。
而是他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